第5章冰山一角
谁能真正地说清生活中的那些事是对是错呢?
王宇和赵越在职工浴池的大浴池泡着澡,活泼的王说这说那,腼腆内向的赵只是偶尔说几句话。自从那件案件的两次接触,两个年轻人很快就熟悉起来,而因为这件复杂的案件,他们瞬间多了许多共同话题。
「你们的DNA检测结果出了吗?上面一直施压,我和师傅都没法光明正大的去你们鉴定中心了。」
「我们也是,经费一直没安排,可以看出态度。」
「但是我和师傅肯定是会继续调查下去的,花圃中心的那具尸体,是我师傅的好朋友。」王宇顿了顿,「不管遇到什麽困难,我们都会继续调查下去的。」
赵越也被王宇坚定的语气感染了。他看着王宇的大眼睛,同样坚定的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肯定在所不辞。」
两个人舒舒服服的泡了澡,又安排了搓澡,一起走出职工浴池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透了,白天的热浪还没有完全褪尽,晚风还带着温热的气息。两个青年的身影一样的健壮颀长,并肩走着。
一路走着走着,路灯一根一根的亮了,远处的老厂区也随之亮起。
不知道是灵光一现还是什麽,王宇突然一拍大腿:「哎!我知道了!」随之而来的狂喜让他在小街上手舞足蹈,指着厂区那根大烟囱,仿佛悟透了无上禅意。
王振业正在楼下食杂店的公用电话和儿子打电话唠嗑,突然看到路边满是小飞虫的灯光下,王宇飞也似的跑来,一下子定在了他的身旁。
「师傅!师傅!案子有思路了!」王宇兴奋的大喊,王振业赶紧放下电话,拉着王宇回了自己家。
爷俩坐下,小王迫不及待的说:「师傅,我能确定具体的死亡时间了!」老王一头雾水,小王同学又继续解释道:「咱们厂是不是前些年炸过两台烟囱?案发时间肯定是那几天。」
「那怎麽能确定的?」
「师傅你想,那种老式的苏联枪,开枪的声音比普通的手枪要大多少,文化宫离家属区又那麽近,根本不可能不被发现。」
「有道理,所以你认为他们是在烟囱爆破的那一天遇害的是吗?」
「是,但也不排除一个可能性:自杀。」
空气里的沉默一瞬间蔓延开,日光灯管变得格外惨白。
王振业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两个日期:19908111990812。这就是合金厂老工人们都记忆尤深的两天。热火朝天的炼钢的熔炉逐渐停工是暂时的减产,可是那两天正式炸毁了排量最大的两台大烟囱,很多在岗丶下岗丶职工家属眼里的希望也同时熄灭了。
大烟囱的轰然倒塌,似乎象徵着一个时代的落寞。扬起的漫天灰尘和巨大的轰鸣,与之相对的是工人们无声的丶无知无觉的消亡。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盖住了普通人的悲鸣,也掩盖住了文化宫里,苏联手枪巨大的发动声响。
「死亡时间这麽特殊,一定暗藏着某些信息。」王振业若有所思。
「另一具女人的尸体也可以做为切入点。」二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开来,夜色逐渐深了。
第二天早上,两具尸体的DNA比对结果终於出来了,其中的男性尸体正是李建军,但另一具女性尸体的身份让王振业吃了一惊。
林芳芳在朴素的80可是一朵娇艳的花。她长得很漂亮,清纯水秀,身量匀称。简朴的墨蓝色工服穿在别人身上是灰头土脸,但在她身上就是云霞。她是食堂的员工,被称为「糖醋西施」,她性格也活泼,爱说爱笑,她在窗口当班卖猪头肉的时候都要多备一些。这样的姑娘肯定是不乏追求者的,她挑挑拣拣,总是不满意,直到二十三岁的时候才认识了邻市一个经商人家的独,条件不错,二人就迅速结婚了。
大家都以为林芳芳结就会逐渐从大家的视野焦点淡出,谁知道她依旧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一开始小夫妻甜甜蜜蜜的,经济也富足,她和她老公总是很高调的在国营商店订新衣服,街头巷尾的大闺女小媳妇都羡慕她。谁知还不到三个月,她的二世祖老公就露了本性,经常出去打牌喝酒到深夜,半夜把她拖到街上打,然後自己回房锁上门呼呼大睡。
林芳芳是很傲气的女人,她自知美貌,总觉得自己就应该有比一般人好得多的生活。还在做姑娘的时候她就要买最好看的花布做衣服,自从结了婚後,更是经常在邻居同事的面前炫耀自己的幸福。这样的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女同事们都发现,以前一直标榜自己不施粉黛的林芳芳,经常出入商店,她的脸上也涂了越来越厚的粉。
她自以为自己依旧是人人羡慕的那个美丽的姑娘,但是谁听不见他老公深夜的咒骂和殴打声呢,人人都知道她打肿脸充胖子。
北方的小城阳光和煦,林芳芳心中却有走不出的风雪。
王建业端起罐头瓶子呷了口茶,他当时可没少帮助这个可怜的女人,她深夜无处可去的时候,王建业把她领到厂里接待室过夜,二人也逐渐熟悉起来。一开始林芳芳还对自己的男人有着希望,觉得自己能够改变他,可後来一次次变本加厉的伤害让她认清了自己生活的悲剧,开始自我放弃。
她下了班离开食堂,立马摇身一变成了歌舞厅之花,只有在五彩的昏暗中,在红男绿女的簇拥中,她才又找到自己,才能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生活。
「唉。」王宇深深地叹了口气。「真是个苦命人。」
「後来过了一年多,她说和他老公回邻市老家做生意去了,就再也没消息了。」
「那她为什麽会这样惨死在林城?」
「我想,咱们了解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第6章暗中潜伏
林城歌舞厅坐落在厂区边缘,後身是条藏污纳垢的小巷子,不止街道油腻脏污,还开了好几家装着艳粉色灯带的足浴店或小旅店,性质不言自明。
这里看似偏远,实际上一到入了夜,就像是复活了一样显出生机。吞噬着浓妆艳抹的女人,大肚翩翩的男人,这里是欲望的游乐场,粉红的灯光下,每一个人都像是案板上的猪肉,待价而沽。
为了不引人注目,老王特意换了一身年轻一点的衣服,小王穿了一件很流行的港式夹克衫,两人十分别扭的坐在歌舞厅的角落。说说笑笑的舞女们注意到了格外拘谨的两个生面孔,纷纷凑过来调戏。
两个刚化完妆的中年女人坐在他们附近的吧台上,头发烫的像是炸开一样的那个对着中长发画着蓝色眼影的那个说:「你看,那两个新来的,那小伙子长得还蛮帅的。」
「是啊,看上去不像是会来这的人。」蓝色眼影的女人叫蒋兰。她看着王振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又想不起来了。
王宇小声的对王振业说:「师傅,我怎麽感觉怪怪的?」
「我就说让你穿普通点,非打扮成个花孔雀,这麽多人都注意咱们了。」王振业叹了口气,点了两瓶汽水。
王宇习惯性的去拿吸管,他在吧台左顾右盼,突然瞄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越!你怎麽在这儿?」王宇看到了穿着格子衬衫,手拎小布袋的赵越,赵越听到他的声音,也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