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之战大捷,消息传来,司马道子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夏口乃横在江州和荆州之间的一道屏障,夺此城意味着打开了通向荆州的战略要道。而此处的水道沙洲纵横,易守难攻。是最令水军头疼的地点。夏口一旦被攻下,水军营寨便失去了依托,对方的水军便不得不撤离退避。可谓是一战而洞开水陆两路,豁然打开了局面。
司马道子讶异的是,刘牢之果真做到了。夏口守军确实只有不到两万,这恰好印证了刘牢之情报的准确性。桓玄内部正在承受极大的压力,内乱正在生。
根据王凝之的禀报,攻城战时,桓玄的守城兵马并没有使用火器。其作战力也平平。战后俘虏的兵士之中,竟然有一半是新兵,还有两成老弱。这也是刘牢之能够迅攻占夏口的原因之一,守军的数量不但少,而且非精兵。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桓玄内部压力之大。他不得不抽调这精锐兵马平息内部叛乱,而在夏口布下两万老弱和新兵。大概他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自己会忌惮于上次折戟夏口的教训,不敢贸然进攻。以这些兵马驻扎于此,进行拖延吓阻己方进攻的步伐,从而争取时间解决内部的问题。
但是没想到刘牢之只以万余兵马便悍然进攻,一下子戳破了他们的牛皮,导致了夏口被攻占。不得不说,刘牢之还真是一员猛将。他似乎是为了讨好自己,这一次进军,他没有抱怨半句,甚为乖觉。只可惜,就算他立再大的功劳,自己也不可能重用他,相信他。此人劣迹斑斑,几番背叛其主,光是这一点,便足以让自己对他生出戒备鄙夷之心了。
数日后,如司马道子所料。位于夏口的桓玄水军一夜之间全部撤走。没有了夏口城为屏障,他们的水军营地暴露在危险之中,他们不得不撤。而此刻,司马道子的大军已经抵达了夏口。
司马道子亲自为刘牢之宣读了嘉奖的圣旨,对刘牢之此次大捷大加褒奖。之后设宴为刘牢之和其手下将士庆功。当然,王凝之也受到了嘉奖,和刘牢之分享了攻克夏口的功劳。此刻他也不提之前亲口承诺的绝不抢功之事了。
刘牢之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表现的很高兴。席间酒到杯干,颇为得意。酒过三巡之后,醉醺醺的刘牢之提出了率军西进,直扑广陵的想法。
“相王。攻占夏口之后,荆州就在眼前。夏口一战,令桓玄军闻风丧胆,此刻正是全力进攻的大好机会。未将建议,不可再有半点耽搁,当即刻乘胜进攻,攻入荆州之地。此刻桓玄定然正在手忙脚乱的调兵遣将,试图固守江陵,我们要赶在他们前面攻下其老巢,则桓玄便是丧家之犬了。未将请命,即刻率军进攻,必能一举攻克江陵。”
司马道子看着脸上酒气蒸腾,双目炯炯自信满满的刘牢之笑了起来。
“呵呵呵,道坚如此有信心,本王心中甚喜。有道坚这样的猛将,我还担心什么?不过……你的兵马刚刚攻克了夏口,将士们颇为疲惫,也有些伤亡,该当休整。本王怎好又让你们连番进攻?世人岂不说我不体恤将士?我已经下达命令,让司马尚之司马恢之率领五万水陆兵马突进进攻。道坚,你的兵马可在此休整之后再开拔。”司马道子笑道。
若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话,刘牢之定然心中颇为欣慰。但是此刻,刘牢之心中却明白,这根本不是司马道子对自己和手下兵马的爱护和体恤。他只是相信了桓玄已经不堪一击,不愿让自己得到更多的功劳罢了。
攻克夏口,已然令他极为意外。让自己得了这么大的功劳,兵士损失也不多,这让他心情矛盾。不得不为自己庆功的同时,心中也颇为不甘。现在,明知桓玄孱弱,他还怎肯让自己进一步的进攻,将功劳全部揽下。就算他肯,他手下的那些人,司马尚之司马恢之以及其他的将领们也不肯。
“王爷,打仗这种事,还是未将来的好。不是我瞧不起别人,就算目前桓玄孱弱,又新败内乱,恐也非什么人都能打败他的。平叛大事,怎么能指望那些人。”刘牢之冷笑道。
“什么话?”
“如此狂傲?岂有此理。”
一群将领们闻言大怒,纷纷叫嚷指责道。
刘牢之冷笑不答,目光鄙夷的看着周围那帮人,仿佛在看一群猪狗废物。
司马道子心中不快,忍着不作,摆手道:“道坚打了一场胜仗,立了大功,口气大了些也没什么了不得。诸位要想不被人嘲弄,便也立下大功便是,何必吵闹?”
众人无言以对,只纷纷怒视刘牢之。
司马道子看着刘牢之沉声道:“我大晋人才济济,文武才能之辈不少,打仗这种事可不止只有你能成。道坚,你安心休整便是。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但你能做到的,别人未尝不可。不要说些伤人之言,这不利于军中团结。本王可是为你好。”
刘牢之沉声道:“王爷既然决定了,未将便什么都不说了。倘若他们败了,王爷可莫怪我刘牢之没有提醒你。我也希望他们能够马到功成,可惜啊,恐怕他们做不到。多谢王爷体恤,我明日领军去南江驻扎休整便是。”
司马道子呵呵笑道:“你这样的人,就是脾气臭的很。他们还没出征,你便说他们必败,怎能和人交好?道坚,你今后还需改一改你的脾气才好,免得和他们难以相处。”
刘牢之大笑道:“难以相处,那便不相处,还能如何?我刘牢之凭本事立足,性子是天生的,倒也无需改变。”
司马道子面露不悦,拂袖道:“你醉了。来人,送刘将军回帐。真是岂有此理。”
刘牢之狂笑不已,两名亲卫上前搀扶,被他振臂推开。摇摇晃晃的大步离开。一场为刘牢之举办的庆功宴,最后主角倒被赶走了。
司马道子很不高兴,看着刘牢之的背影低声怒骂道:“狂徒,粗鄙之辈。本王面前,毫无礼数。不过一场功劳而已,怎可癫狂。”
王绪在旁举杯道:“王爷息怒,且忍他一时便是。眼下还没到处置他的时候。毕竟攻下了夏口,眼下处置他,恐伤士气。喝一杯消消气。”
司马道子喝了酒,沉声道:“这厮今日有些奇怪。他在本王面前没有这么放肆过。也没有公开嘲讽过其他人。他又不像是喝醉了。难道这便是真实的内心?”
王绪点点头道:“确实,我也觉得奇怪。他口口声声说我大军必败,倒像是笃定了一般,让人觉得疑惑。”
司马道子骂道:“他就是撒酒疯,表达心中不满,要本王让他去立功。不必理会。若不是他立了大功,今日未战言败,动摇军心,本王便要处置他。罢了,不说他了,咱们喝酒。”
……
两天后,司马尚之和司马恢之授命,率步骑兵四万并水军一万向西起了进攻,目标直指江陵。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张天罗地网已经张开,等待他们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