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隅闭眼躺了许久,听到外头的动静,似乎是手术结束,病人被送回病房。
他忍不住起床,冷特助还在外面守着。
远远地,时隅看到病床上那人头缠纱布,安静沉睡的模样,鼻子不禁泛酸。
还好,他没事。
说实话,昨晚戏剧性般的情景,他至今仍没有实感。他无比庆幸,自己是个偷窥狂,否则邻居受伤後无人知晓,他长时间独居,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或许就……他努力将所有不好的念头从脑子里驱散,从前并不觉得自己多愁善感,此刻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他为很在意他,却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悲哀。
冷特助接了个电话,医生许是以为在病房寸步不离的时隅跟病人关系不一般。病人的身份非同一般,他毕恭毕敬地跟时隅汇报情况,总结起来,病人并无大碍。
时隅放下心来,乾脆在会客区正对邻居病床的沙发上落座,方便随时观察他的情况。
照说,他的使命已经完成,没有义务再留在这里。
可时隅不想现在走,他想等到他醒来,确认他没事再走。
好在冷特助出去接电话,久久没有回来,病房里更没有其他访客,时隅可以心安地等待。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时隅拿出来一看,发现这是邻居那台昨晚慌乱中被他塞进口袋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他起身,到病房门口搜寻冷特助的身影,却没找到。
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随後显示手机的锁屏图片。
时隅看着那张照片,心脏刹那间似乎停跳,随後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响声。
没等他再看一遍锁屏,手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第39章「我能碰一下你的脸吗?」
冷特助终於接完电话,回到病房。
看见时隅还在,他充满歉意地说,公司有些事需要他赶回去处,问时隅住在哪里,如果顺路,就一起送他回去。
时隅谢绝了他的好意,厚着脸皮道:「我想等他醒来。」
冷特助恭敬地点头:「那您留在这儿吧。有什麽需要的,可以摇铃叫护工送过来。」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问时隅的身份。看样子,他似乎并不知道,时隅只是跟他老板当了半年邻居,没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
时隅原计划等到邻居醒来,确认他并无大碍就离开。
然而,当邻居终於醒来,盯着他的眼神是茫然,无防备的。
他凝望时隅,缓缓地问出苏醒後的第一个问题:「我是谁?」
所幸时隅知道他的名字。他如实回答:「你叫陆常照,你现在在医院。」
苏醒後的陆常照反应迟钝,又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他盯着满脸关怀的时隅,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是谁?」
电光石火之间,时隅想起最近网上很火的一个网剧。他刷微博时,看到首页关注的很多太太都在转发这部剧。题材很老套,大致剧情,他搜索了一下,大概讲的是女主角某天遭遇车祸失忆,在医院当医生的男主角得知此事後,冒充女主角的恋人。女主角出院後,两人磕磕绊绊地谈起了恋爱。最终,女主角遭遇二次车祸恢复记忆,两人经历一系列误会与内心剖白,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至今回想起来,时隅仍旧不清楚,为何当时自己脑海里会浮现这部剧。
回过神来,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我们在交往。我是你的恋人,叫时隅,你还记得我吗?」
——这是他按部就班的人生里,撒过的最大谎言。
话音刚落,病房重新陷入沉默中。
时隅的心脏扑通直跳,也对呢,这样显而易见的谎言,又有谁会相信呢?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谎言败露时,鼓起勇气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男人,才发现他重新闭上眼,似乎睡了过去。
时隅如释重负,还好,应该不会被当面揭穿。
时隅按铃叫来护士,说了陆常照醒来的事,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
他也不懂自己为什麽会那样说。他内心暗暗祈祷,希望陆常照刚醒来神志不清,根本记不得他说过的话,让那个荒唐的谎言不复存在。
时隅回到家,逃避般洗了个战斗澡,头发都顾不上擦乾,就钻进被窝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饿醒,随便从冰箱里拿了两个蛋,煮了份汤面吃。
吃完汤面,时隅仍觉得疲倦,连稿子都不想画了。
他回想白天在陆常照病房撒的谎,尴尬得恨不能从地球上消失。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的思绪。来电的是冷特助,在医院时,冷特助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电话那头,冷特助的声音有点抱歉:「老板醒了,他想见你。」
时隅只觉得天都塌了。陆常照刚清醒那会儿,或许是由於麻醉药效刚过,暂时忘却自己的名字。这世界上不可能真的那麽巧,存在失忆这回事。他现在叫他过去,是要兴师问罪吗?
见他不吭声,冷特助又补了一刀:「时先生,我已经安排司机上门接您,应该马上到了。」
那所私立医院离半山别墅区不远,时隅没来得及跑路,不得不抱着英勇就义的觉悟,踏上了去私立医院之路。
病房依旧是白天时的豪华病房,病床上的男人头缠纱布,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这会儿,他靠着病床跟下属说话,完全看不出来昨晚倒在血泊里,生命垂危的脆弱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