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伦敦还有家?」
「没有。」
「那我们去哪?」
「酒店。」
陈山润一拍脑门,他还真是住院住傻了,脑子里除了县城的那套筒子楼就是急诊病房。
「那去酒店路上能不能先帮我整套乾净衣服?」
顾雨崇这会才认真打量他,「你这到底怎麽搞的?」
「这地方风水不好,老能碰到倒霉事。」
陈山润两指并拢,举到头顶,「我发誓啊,我今儿没像高中那会踩窨井盖,就不知道怎麽的鸽子追着我跑,公交车还想法子给我洗澡。」
【作者有话说】
周四入v,届时更新四章,感谢各位老板支持,提前祝大家圣诞快乐,好运常伴!
第36章第三十六章旧日情份(4)
顾雨崇一怔,想起很多年前陈山润坐在校医室输血,头靠在他肩上说:「最近这麽倒霉就是路上多踩了两个窨井盖,等从这里出去,要盯着地面走,再也不看着你的後脑勺了。」
十七岁的陈山润仰头看他,眼下的泪痣明晃晃的,鼻梁挺翘,嘴唇泛着白,和面前这个湿漉漉的影子重叠。
顾雨崇轻叹一口气,把先前从公寓里带来的毛毯搭在陈山润头顶,同一时间陈山润解下围巾,翻到乾净的那一面,盖到他头顶。
没由来的默契,陈山润心情忽然变好,眼睛弯成月牙,抬头去擦顾雨崇脸上的雨痕,这麽禁欲冷峻的一张脸可不能被雨水弄花。
顾雨崇头一偏,躲开了他的手,陈山润皱眉,贴近他道:「你睫毛上有水,别动,我帮你擦擦。」
「没事,到酒店洗把脸就好了。」顾雨崇望着路灯,胸口微微起伏,陈山润听到他怦怦的心跳,心也跟着颤了一下,松开手,揉着鼻尖道:「今晚这是怎麽啊,碰都不让碰。」
「……」
酒店就选在车站旁边,顾雨崇全程没说话,两只手藏进大衣里,死死扣着指甲,他隐约发觉镇定片的作用在减退,以往吃了药三四天不会发癔症,但此刻旧梦在脑海里翻腾,陈山润每靠近一步,都会想起十七岁。
课间走廊,看着他抱着篮球从阴影走到光亮处;晚自习抬头,发现他转着笔假装不在意地往自己身边凑。校服搭在椅背上,头顶风扇呼呼作响,蝉鸣不止的夏天,陈山润的声音像落进一个名为「思念」的山谷,在脑海不断回响。
顾雨崇深吸一口气,鼻尖满是着苔藓气息,街角的喷泉亮着灯,美人鱼雕塑透着年深月久的青黑。
没有人知道伦敦的雨什麽时候能停,但从二十四岁那年开始,为了追上休斯顿黑帮的步伐,坐在喷泉旁边啃冷掉的三明治的日子还有很多次,他握紧拳头,探入这个组织越久,越发觉当年的血液病不简单,老先生这辈子犯过许多错,关於父母那一辈北京的命案,绝不能让陈山润知道。
-
凌晨五点,酒店大床房。
陈山润站在落地窗前,神情怔忡,潮湿泥泞的雨天,不远处的酒吧街又亮起霓虹灯,紫的蓝的灯牌交相辉映,街道人影绰绰。
他戳着玻璃窗,心里像是被一根绳牵着,忍不住去想顾雨崇先前说的话,眼珠子左右转了两圈,转身问道:「我刚就一直在好奇,你怎麽知道那条酒吧街上有纵火的凶手?」
「我只是猜测。」顾雨崇把围巾叠的四四方方,搭在大腿上,一只手敲着手机,一只手抚平围巾上的褶皱。
陈山润盯着他头顶的旋,抿了下唇,没想好怎麽打开他的话匣子,下一秒听到他手机发送邮件的提示音,皱眉走过去,手撑在桌上,歪头问道:「详细说说呗,还有你说你爸爸三十年前来过伦敦又是什麽情况?」
顾雨崇退出邮箱,抬头道:「三十年前,我爸妈在北京的玻璃厂里救过厂长的儿子,厂长为了感谢他们给办了英国的签证,他们来这边的联合玻璃厂打工,赚了不少钱,但那年冬至过後我妈怀孕了,她跟我爸合计了一下春节就回国了。」
他说得乾巴巴的,像CCTV9号台的纪录片配音。
陈山润挑起眉,他为什麽不提纵火犯?三十年前陈老师也在伦敦,难道和他有关吗?明明这三人的人生轨迹毫无相关,但脑海里莫名有根神经把他们串在一起。
这就好比过年吃饺子,一锅水下去,包硬币的饺子和普通饺子都在锅里,没吃着之前谁都不知道硬币在哪,但清楚地知道它一定在锅里。
为什麽会有这麽强烈的执念?陈山润按了按额角,大脑空白一片。
顾雨崇察觉到他在发抖,匆忙起身道:「怎麽了?」
「没事。」陈山润用力晃了晃脑袋,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向後倒,顾雨崇一把抓住他手腕,捞进怀里。
刚才不让摸脸这会又主动投怀送抱,这小子是在钓鱼吗?
陈山润眼里冒星星,下巴搭在顾雨崇肩上,内心戏却很丰富,仿佛和大脑里的疑团签订了互不干扰协议。他的手还在发抖,这是想正事时身体出现的本能反应,他捏了捏虎口,环抱住顾雨崇的腰,掌心传来热度,手指逐渐恢复正常。
「叮」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出现何繁的邮件,陈山润大脑警铃大作,眯起眼,看清了邮件内容。
两人说话模棱两可,他迅速扫了一眼,看到陈老师的名字,瞳孔骤然缩紧,下唇咬出牙印。
顾雨崇察觉到他的视线,猛然抽身,把手机反扣到桌上,「去洗澡,别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