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光晕从纱帐外照进来的时候,苏紫烟还没有醒。
昨晚,在婚礼礼毕后,她就被柳府两个小丫头搀进内阁。两个小丫头,一个是她从苏府带进来的、已经伺候她十多年了;另一个是柳府老夫人梦雨蝶赏给她、专门司职她的饮食起居的。
这两个小丫头一把她扶进内室,就鬼精鬼灵地借故离开了。她们知道,今晚非比寻常,没必要多待一刻。
她俩把门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光明。是的,门外太过光亮,整个庭院里都张灯结彩。不过,她心底的光亮可不仅仅是光明。内室,此时,也是红运通透的。这间婚房,要被柳府下人们打理得张灯结彩、光亮无比。
苏紫烟不喜欢孤独,更不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在寂静的屋子里。从小就喜欢与人为善与人为伴,此时的寂寞,压抑的她都要喘不过气来。
她伸了一下懒腰,瞅瞅窗外,窗外月光溯雪,美景纷呈。
她又环视一下屋内,屋内没有什么异样,只是看起来有点静的可怕。
窗棂在眼前伸展开去,延伸到窗外的雪白,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就是月光,月光如此淡然。打小就喜欢月色,这是她的天性和偏好。
她突然想起早晨。刚起床的时候,她的母亲就走过来。
她的母亲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她,那种眼神里边既有彷徨,也有无奈,还有一种无限的爱。
她知道这是离别的开始,她甚至知道她也再也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母亲身边。
苏夫人能说什么呢?她也在经历一种痛苦,一种让她彻夜未眠的痛苦。
苏夫人轻轻从丫头手里接过女儿红,她要替女儿上最后一次红妆。
紫烟,她终于说话了。那话如此短暂,更如此情切。
娘,苏紫烟轻轻回应一声。
孩子,到了婆家,一定不要再放纵自己,要学会听话。
苏夫人说这话时,声音多少有点哽咽,虽然她已经尽力在维持不落泪,但双眼还是扑簌簌地,落下咸咸下来。
娘,您别难过,我一定听话,也会照顾好自己。
苏紫烟有点颤抖地,声音明显不如往日痛快。
为娘知道了,你也别怪爹娘,早晚都得嫁人,更何况柳家也是诗书世家,通情达理门户。
娘,您放一百个、一千个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受委屈的。
苏紫烟是带着一腔沉重说出这番话,她更不晓得嫁给苏州城首富大公子柳玉郎,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苏夫人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看着她从中门走出,一步一回头地蹒跚着脚步,走进柳府抬来的那顶红霓软轿。
苏紫烟一想到这些,内心就彷徨不已。
刚才在婚礼礼堂上,她看到柳玉郎的端庄文雅,内心当时还是一阵喜形于色的。但现在,她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内堂里的大个喜烛已经噗噗作响,表明更深露重,该是新郎进门的时候。
但现在,除了突突突的烛火,还有门外隐约可现的月色,在她身边的,就只是那一床的瓜果梨桃和一床锦被、两只枕头。
他还没送走客人?她心里打鼓,既紧张又兴奋,那种感觉,简直无与伦比。
是啊,第一次,都是第一次,谁不难为情?
她默默地想着。
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大郎公子,您快进去吧,新娘子都等不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