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尚未至深秋,骊山枯黄的草木不过零星分散在各处,入眼还是大片绿油油树海,山下还有人源源不断在往上走。
雪存深嗅一口空山新气,从头到脚都畅快轻盈了,今日这一遭,虽不清楚崔家用意,她倒也没白来。
高琴心还在进食,两腮塞得鼓囊囊。
她见雪存方才不过浅吃几块点心,又喝了碗崔秩亲手烹饪的茶汤,这便饱了;又盯向雪存过分袅娜的纤腰,宛同水蛇,浑身各处,简直哪儿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嘴里的珍馐美食,顿时失去滋味。
高琴心不舍地放下点心,凑近雪存:“七姐姐,你腰这么细,是不是因为你不爱吃饭啊?”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忽闪不停,皆是稚女的天真烂漫。
雪存软绵绵抬起手臂,以团扇遮面,笑盈盈答她:“也许吧。”
其实她每次看高琴心吃东西吃得这么香,都快馋死了。可她不能多吃,吃多了,身子发福,脸上也跟着长肉,届时再扮元慕白,就彻底失去少年人面部清瘦利落的线条,叫别人一眼就能识破她的女儿身。
姐妹二人就饮食一事聊了小半刻,玉生烟半红着张俊脸,走到雪存跟前:“七娘子,我家郎君有事要与你相商,关乎你上次所求。”
雪存瞬时正襟危坐,心跳得厉害,扑腾个不停。
果然,今日崔露上门相邀,实则是为其兄办事。崔秩这般大费周折将她一并带来骊山,就是为了告诉她,他答应为娘作画了?
直觉告诉雪存,崔秩目的,远不止如此。
玉生烟知她害羞,又道:“郎君说明圣宫外人多眼杂,不若你与他单独寻个僻静之地。”
此时正值未时初刻,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崔秩趁众人无暇顾及他的身影,已站在一条幽静小道前,小道一路向内,去往明圣宫后山方向。
高琴心仍不明就里:“诶,五郎有事可以同我姐姐直说的,我们都守口如瓶。”
灵鹭疯狂咳了起来:“八娘子,咱们就只管在亭中等便是。”
后山……
雪存望着那条小道,有些忧心。
大楚虽民风开放,可她和崔秩孤男寡女,一起去了后山,会叫旁人怎看待她?别最后没拉近与崔秩的关系,反惹得一身烂名声。
玉生烟看出她的顾虑,低声保证:“小娘子放心,虽说前山都是人,可无一人敢妄议我家郎君。”
“你们去去就回,不会有人注意的。”
说罢,他抬手比了比抹脖子的动作。
雪存忍住笑,被灵鹭扶起身,颔首应下:“好。”
……
雪存与崔秩一前一后走进林中,身旁身后再无外人,只有一个玉生烟守在径口。
崔秩身量高,迈的步子也大,又一味不语,只顾大步往前走。
雪存跟在他身后,得小跑才能跟得上他。
崔秩脚步越走越快,林中日光逐渐稀薄,雪存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莫不是……莫不是他色心突起,要半哄半骗,将她带进小树林里,让她半推半就与他行苟且之事吧?
不对,雪存摇头,崔秩出了名的坐怀不乱,她再貌美,也不可能叫他如禽兽行事。
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胡思乱想之际,崔秩忽然停下。
雪存还维持小跑状态,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他结实宽阔的后背,撞得她鼻子生疼。
崔秩回过神,瞧她懵懂含泪模样,忍俊不禁:“七娘子,可有撞疼你?”
雪存嘴硬道:“没有。”
崔秩似笑非笑:“真没有?”
雪存含羞地别过脸:“是有点。”
崔秩没了再逗弄她的心思,开门见山道:“为你母亲作画之事,我应下了,但我有个要求。”
雪存呼吸一滞,缓缓抬眼仰望他:“什么要求?”
崔秩:“我去百川画坊的目的,只为顾恺之真迹,实不相瞒,我——”
说到此处,他耳朵微动,骤然睁大眼,瞳眸也猛地紧缩成一团,直直没了下文。更是不知几时拿出把合拢的折扇,用冰凉的扇骨抵在雪存樱唇上。
崔秩一把将雪存拉往身后,沉声警示她:“别动,别说话。”
事发突然,雪存吓得浑身颤栗,双手无意攀紧崔秩身后腰带。
林间果然有人语。
“崔子元这狗贼带了个小娘们进林子里野合,咱们趁此机会将他乱刀砍死,你们几个去那边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