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璋向着他走了过去,每一步都用尽全部的意志克制住自己,才不至於让自己扑上去把那少年抓进怀里死死拴住。
「是这里吗。」他按住了那柔软的脖颈,这一刹那仿佛心脏都在狂跳中炸开,从手指酥麻至全身,他用拇指抵住少年後颈的僵硬处,微微用力按揉起来。
「……」少年似乎发出了一声舒适的轻哼,「对,就那儿。」
从上方的角度向下萧璋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少年半仰着头,乌黑的发丝扫在自己的手指上。
他就那麽柔若无骨地向後倒来,後脑少自然而然地靠在了萧璋的小腹上:「再重些。」
萧璋却停了下来。
少年不满的动了动:「继续啊。」
萧璋颤声道:「可以让我看看你吗,你的脸。」
哪怕就一眼,哪怕只有一瞬间。
「不是每天都能看见?你又犯了什麽毛病。」少年不予理睬。
「阿杨,你转过来,」萧璋用力捏住少年的肩膀,音调徒然拔高又颤抖着落下,「就看一眼……求你了。」
少年似乎终於被他搞烦了,无奈道:「好吧好吧。」
弦月高悬,清冷的月光和屋中温热的烛火交融在一起,冷暖色碰撞,形成了奇异的光影,少年缓缓抬起头来,月色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萧璋心脏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浑身的血液凝固成冰。
忽然,啪!身後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像是谁打了个响指。
嘭!——
少年的身体猝然如同烟花一眼炸开,血肉轰然迸溅,喷了萧璋一脸,肉块如同冰雹一样稀里哗啦地掉了下来。
幻境瞬间散去,夜晚的天灵山房间重新变成青楼,虚幻的黑夜和烛光纷纷退去,阳光从挂着血肉的窗户洒了进来。
萧璋满脸血污地回过头,只见曲成溪单手叉腰站在门口,左手还保持着打响指的姿势,对着满屋蜘蛛精的尸体碎块和萧璋倨傲一笑:「救了你一命,不用谢。」
萧璋盯了他好几秒,才从血污中站了起来,擦掉了自己脸上的肉块,曲成溪皱眉看着他,这个男人像是被从灵魂里抽去了什麽一样,步履沉重,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
「喂,你怎麽回事?被蜘蛛精吃掉魂儿了?」曲成溪盯着他。
萧璋叹息道:「我知道。」
知道什麽?知道这是幻境?
「知道个屁,」曲成溪不信,「我推门进来的时候你正深情地盯着那蜘蛛精,要不是我出手及时,你就和那蜘蛛精亲嘴了。」
萧璋走到楼梯处一挥手,浑身的血污瞬间被灵力净化消失不见,回头看向曲成溪:「从我进那房间的第一秒,我就知道他是蜘蛛变的。我只是……」
只是想再看一眼,那张被自己遗忘的脸。
这样落魄的萧璋一时间让曲成溪觉得有点陌生,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地盯着萧璋看了几秒,觉得这个男人纨絝没正形的时候,自己还可以肆无忌惮地讽刺他,可现在这幅模样,让他都有点不忍心了。
「你在那间屋子里看见的是什麽?」曲成溪忍不住好奇。
「没什麽,一个永运不会再见的人罢了。」萧璋苦笑了一下,再一抬眼,他又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萧璋,「没想到这秦淮楼竟然有这种古怪,难不成变成蜘蛛窝了?你呢,你遇到蜘蛛了吗?」
曲成溪耸了耸肩:「遇到了啊。」
萧璋:「看见谁了?」
「谁也没看见。」曲成溪媚眼一翻,「这蜘蛛变出的幻境是一个人心里最深的执念和欲望,我这麽潇洒,自然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
萧璋:「……」
曲成溪往他肩膀上一推:「快去看看你的小後辈们,再过一会儿他们估计都得成蜘蛛的下酒菜了。」
「我不过散修一个,谁说他们是我後辈了。」萧璋反应得飞快。
曲成溪从他身旁绕过去,哂笑了一声。
萧璋竟然有一种被他看穿的感觉,这个萍水相逢的美人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他好像什麽都知道,却又什麽都不在意,那种潇洒和恣意像是从他的骨子里透出来的,让人无法不信服。
萧璋惑又惊奇地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对一个几乎陌生的人竟然产生了这麽大的兴趣,真是不可思议。
他跟上了曲成溪的脚步,看着曲成溪雪白的脖子的线条漂亮的後背,忽的没来由的想,如果那少年还活着,可能和他差不多吧……不,那少年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比不上。
「好看吗?」曲成溪仿佛背後长眼,魅惑回眸。
萧璋:「好……」
曲成溪瞬间变脸:「再偷看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萧璋微笑,「别那么小气嘛,大不了我让你再看回来。」
曲成溪媚眼一翻正要损他两句,忽然觉得腹中似乎微微抽搐了一下,他的话音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表面上毫无异状,像是懒得再搭理萧璋,转头抛下他往小辈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阿漾,等等我嘛!『萧板鸭在後面叫他。
曲成溪装聋作哑,走得更快了几分。
肚子竟然已经开始难受了,那药的副作用已经有隐隐发作的前兆,竟然比想像中还要早一些,曲成溪心中无声的暗骂,手指却不动声色地在小腹按了一下,此地不易久留,得速战速决。
秦淮楼里怎麽会有那麽多蜘蛛的,还能迷惑人心智?曲成溪心里涌起千头万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