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風長歌(九)
夜靜樹深。
一素衣女子在姜府門前利落地翻身下馬。
她渾身縞素,長發盡數挽著,沒有任何金玉裝飾。
抬眼掃了下姜府匾額,美艷凌厲的眼蘊含沉沉怒意。她垂下眸,提步進門?。
彼時,姜重山正與姜行崢在書房商討行兵策論。
「父親,東南戰事焦灼,這已是此月第三封軍報。」
姜重山面沉如水:「還是不容樂觀。」
「是,沈侯爺似乎有些力不從心。」
「他一開始退守東鄉郡,就失了先招,燕夏打快戰,若頂不住,潞州就要失守了。」
「那……」
姜重山擺擺手:「只?做準備,不必過早憂慮,若真到?了那一日,梁朝國?土不容有失,還是要去的。」
姜行崢嘆氣。
父親的通透,不僅僅洞悉上位者?的意思,連他要說的話也全部明白。只?這麼一句,便將他喉嚨里的話堵了回去。
「這是自然,可父親……眼下阿眠的身子?不好,東南那邊氣候乾燥又多風沙,且戰事紛亂,一定不利於?她靜養,但……想必您也不願再將她獨自留在京城了吧?」
姜重山默了片刻:「我絕不會再讓阿眠獨自一人,但事還未定,不急結論,我再好好思量下。」
頓一頓,又道:「你?娘即日便歸,先不必與她說,等?我想的周全親自跟她……」
正說著話,門?外傳來一陣重重腳步聲,還未等?姜行崢出聲詢問?,「砰」一聲,書房的門?被人毫不客氣推開。
「不必與我說?那是我的女兒,你?有什麼資格不讓我這當娘的知曉?」
姜重山父子?二人齊齊看去。
來者?一身素衣,不失粉黛也難掩艷麗姿容,一雙眼微紅,卻不見絲毫柔弱之態,反而冰冷陰沉。
姜行崢忙行禮:「母親。」
蕭玉漓卻沒看他一眼,快步走上前盯著姜重山,劈頭?便問?:「姜重山,姜大將軍,你?不打算與我說只?想自己?思謀,屆時再告知與我,可還擔當得起商量二字?我早與你?說過,我不是那等?柔弱婦人,只?懂以夫為綱,你?想瞞著我,是不將我放在眼裡麼?」
姜重山微微擰眉,卻沒有乘她這刺耳的話,反問?道:「你?怎麼穿成?這樣,是出事了?」
蕭玉漓扯了扯唇角:「你?倒肯問?。」
她深深吸一口氣,才能繼續尖刻的語氣:「師父已經去了,他年事已高,一次風寒便要了他的命。姜重山,我知你?一向厭惡鬼神之說,不喜他搬弄奇詭之術,厭惡他坑騙百姓錢財。是,他縱有千般不是,可我在被蕭家認回之前是他收留了我,否則——我哪能活命到?今日!回京途中,即便聽聞他病重,你?也萬萬不肯去見一面,以至於?他到?死都沒有見到?我的夫君。」
聽到?最後,姜重山眉心緊皺,抿唇低聲道:「我不知他已病重至此,我……」
「這些話就不必說了,你?知道、不知道也沒什麼重要。」蕭玉漓冷笑一聲,「我知道你?厭惡他,又急著回京見女兒,我可以理解你?、不與你?計較,可是你?——你?將我的阿眠照顧好了嗎?」
「我剛去過她的房間,看了她,也問?過元叔……姜重山,你?好的很啊。欲血之疾,跌落宮湖,墜身城牆,心弱之症,姜重山——你?可真是個好父親!」說到?最後,蕭玉漓已是狠狠咬牙,極力壓抑著憤怒。
姜重山臉上血色全退,嘴唇顫抖著,半個字也說不出,痛苦地閉上眼睛。
一直沉默的姜行崢實在沒忍住,拱手輕聲道:「請母親息怒,父親對阿眠疼愛至極,這些事情,他心中何嘗不是百般難受。母親,欲血之疾和落水二事皆發生?在父親歸京之前,還請您不要遷怒於?他。至於?阿眠墜樓,當時父親他其實是想用自己?的——」
蕭玉漓眼皮一掀:「你?父親長了嘴,他會自己?說。不必你?在此為他出頭?。」
姜行崢更?深彎下腰去,餘下言語都堵在喉頭?,只?道:「是。孩兒無禮,請母親不要怪罪。」
蕭玉漓不再看他,轉頭?再次與姜重山對視。
「那姓宴的小?子?,你?要怎麼處置?」
姜行崢靜了靜:「夫人……」
「我問?你?要如何處置!」
姜重山上前欲觸碰她肩膀,卻被她甩手躲開。
他深覺無奈:「他救了阿眠的性命,我已將他收作義子?,教養在家中,此後你?我便拿他當孩兒看待。」
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蕭玉漓勾了勾唇角,一聲低笑滿是嘲諷。她抬頭?,美目就這麼盯著姜重山:
「好,他們共染欲血之疾,的確也有我這當娘的責任,誰讓我沒在她身邊保護她,叫她受苦,我可以不怪在你?身上。可你?若說救命的恩情——」
蕭玉漓聲音陡然轉高:「宴雲箋能成?為阿眠的救命恩人,是你?姜重山無能!你?還是不是個父親?枉你?一身絕世武功,連自己?女兒都保護不了……還要靠外人來救。」
姜重山垂著眼眸,啞聲無言。
「事已至此,恩情已欠,你?把他帶回家來那也罷了,你?竟任由他與阿眠兩人前去赴宴,你?明知他二人共染血疾,你?就這麼信得過他,就不怕萬一……毀了阿眠的一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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