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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第1页)

殷莲双手僵在半空,维持着端着水盆的姿势没有动。她面前的车窗很完整地展现出她现在的样子:黑色的长发过肩,齐刘海还是斜了一点,脸因为没有休息好有些过度苍白。一颗豆子大小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来,它落得那麽迅速,也像是坠入了黑乎乎空荡荡的悬崖。

我哭了。殷莲想,我会哭了。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很高兴的通知您,我们的列车即将继续前行……』

作者有话说:

七号正文完结,八号番外结束哦。

第67章窒息

雪景变得模糊,很快天地都只剩下白色。

殷莲的小臂从隐隐作痛到痛的钻心刺骨只有不到二十秒。她撩开袖子,乾涸的血迹中一排整齐滚圆的牙印整齐地待在她的小臂上。那是不久之前殷莲绑凌荇双手时被她咬出来的。

血迹很快被殷莲的眼泪晕开,血和着泪顺着小臂往下落,掉进车厢地毯里,淹没在火车前行的呼啸声中。

殷莲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一边掉眼泪一边想,原来哭是一件这麽累的事情。眼睛酸涩,头昏脑胀,全身的力气都随着泪水一起流走。殷莲身形摇晃,横空出现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肘,支撑她没有倒下。

殷莲的视线顺着这只横空出现的手往上移动,粉色的羽绒服把葛妙装在其中。

葛妙拿一张纸巾贴到殷莲的脸上,为她擦拭眼泪,「我听到凌荇的声音。」

尖锐凄厉,带着满满的不甘心和怨毒。

「她死了。」殷莲乖乖的被葛妙擦乾脸上的泪水,「我哭了。」

葛妙换了一张乾净的纸巾,再一次贴到殷莲的脸上,「看见了。」

「我的胳膊很疼。」殷莲举起胳膊,那排滚圆的带着血迹的牙印刺目,「我绑她的手的时候她咬的。她再也不能咬我了。」

生气了就打她,高兴了就踹她,要用划破胳膊证明爱意……殷莲在凌荇身边受过许许多多的伤,从今以後,凌荇再也不能伤害她了。

葛妙把擦过殷莲眼泪的纸巾揉成团,攥在掌心里。

「你现在很难过吧。」葛妙搓着掌心的纸巾团,一连串说出许多『难过』的近义词,「无助,伤心,不知所措。」

殷莲怔怔地看着葛妙,伸手摸一摸自己被她擦乾眼泪的脸。

「我难过时常会有被抛入海中淹没的窒息感。你现在也会有这种感觉吗?你会感觉喘不上气吗?」

原本自如地呼吸在听到葛妙问话的时候被殷莲一下截住。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那你现在学会『难过』,『无助』,『伤心』和『不知所措』了。以後你再有窒息的感觉,你就知道你在难过。」

难过了要怎麽办呢?殷莲是最虚心的学生,随时随地都能把任何人当成老师,不耻下问。

揉搓着掌心里的纸巾团。葛妙回想起那段刚被殷莲表白後的时间,整夜整夜的噩梦让她想要发疯。

「大概真的被海水淹没就会好吧。」葛妙摊开掌心,纸巾已经被她团的皱皱巴巴,是一个不规整的圆形,「人还没有被生下来,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都会待在羊水里。可能被海水清洗过以後,就相当於重生一次,也就不会难过了?」

这句话落下,意识到在和谁说话的葛妙後怕的深吸一口气。她把纸巾团胡乱塞进羽绒服口袋里,慌张地解释:「我胡说的,我开玩笑的。难过找一个人说出来就好了。」

殷莲没有应话。她越过葛妙的肩看向葛妙身後。

卜甜和江闻笛站在离她们不远处的8号车厢门口。

「她死了吗?」卜甜的问话声音有些尖细。

一秒没有等到殷莲的回答,卜甜又追问一遍:「凌荇死了吗?」

殷莲点头:「死了。」

卜甜快步朝殷莲走来,腿迈开两步後又停下。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来联系凌荇和傅平的家属通知後事。我们在下一站下车。」

说完她低下头,眼睛死死盯着手机,手指不停划动屏幕。不等任何人给出回应,卜甜头也不抬地拍了拍身边的江闻笛,「你先回车厢里去,我帮你去看你妈妈。」

「可是卜甜姐,你也没有得过……」

「没事,你进去吧。」卜甜打断江闻笛的话,手机放回口袋里,「葛护士你也没有得过水痘吧?你也回车厢里去吧。」

卜甜清走走廊上的两位无关人员,双手揣在黑色羽绒服口袋里,径直路过殷莲,拉开6号车厢的门。

凌荇生前最後的嘶喊太惨烈,回荡在每一个听见它的人的脑海中难以抽离。江休云仍坐在原位,心跳好不容易恢复平稳,又险些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後的卜甜吓得二次魂飞魄散。

卜甜喊一句『休云姐』,眼神从一进门开始就落在凌荇的身上没有移开。

凌荇死前一定奋力挣扎过。她身下的床单被掀起来,露出铁制床架上铺着的薄薄一层脏黄的海绵垫。本该盖在身上的被子一半在床上,一半落在床尾的架子上。凌荇被衣服绑住的小腿上全是水痘被蹭破以後流出的浓稠的黄色脓水,那条她零元购的红色灯笼袖连衣裙,裙摆被推到小腹,皱皱巴巴,破布似的堆在她的身上。要不是卜甜短暂的看到过一眼这条裙子,她根本认不出这块红色的布是什麽东西。

凌荇原本饱满紧致的皮肉在生命流逝以後开始迅速的瘪下去,皮肤贴在骨头上,衬得她那双没有闭上的带着不情愿不死心的眼睛更大,更充满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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