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上外卖,陈遇安无所事事地和狗狗们玩了一阵。看着小野和大圆子为了个球争得嗷嗷叫,他清醒地认识到,这才是他的生活,未来会不断重复的生活。
只有他自己,最多再加一条狗。
挺酷。
陈遇安觉得自己想通了,但半夜还是做起了莫名其妙又出乎意料的梦。
他梦到了宋清野,梦到宋清野把蓝玫瑰摔在了地上,狠狠踩进了泥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陈遇安不知道在梦里道了多少歉,直到眼角湿湿地惊醒,下一秒他就冲出卧室,整个屋子翻箱倒柜地找。动静太大,把小野瞌睡都吓飞了,只能挂着鼻水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狗脸迷茫。
他想找个能蓄水养花的容器,可这儿属於他的生活痕迹实在太少,锅碗瓢盆要什麽没什麽。最後他只能在洗脸池里接下半盆水,把那九朵蓝玫瑰斜斜插进水里续命。
第二天一早遛完狗,陈遇安开着车按地图上搜出来的花店挨个问了个遍。凌晨那会他查过了,想长时间保存花朵,最好的方式就是弄成乾的。自然风乾会褪色,用乾燥剂能基本保持原样。
跑了八个地方,终於在花卉市场一家卖永生花的店让他买到了专门乾花用的玩意。
回家,按老板教的,陈遇安剪掉大部分枝干,一朵一朵小心翼翼地埋进了乾燥剂里。
他知道这没什麽意义,然而他就是……想。就像他倔犟地要把花带回来一样,他就是想尽可能久地把它们留下。
老板说埋三天就差不多了。
陈遇安扣上密封盒的盖子,几天来全是沉闷压抑的心情总算有了一点点起伏。
长假馀额四天。
除了吃饭遛狗晚上去接南伽,陈遇安没怎麽出门,也什麽都不想干,多半时间在睡觉,醒了就和小野窝在一起看英剧,和脑子走丢了差不多。
《SexEducation》追到第三季最後一集,就到了周六。
花应该可以了。
陈遇安搬来那个密封盒,第一次试这玩意儿,他心里有点悬。忐忑着揭开盖,晃掉最顶部的乾燥剂……
看上去是完整的,蓝色也保留得很好。
他轻着手将花一朵朵挖出来,碰掉了两片花瓣,又让他拿胶水粘上去了。
然後呢?
陈遇安盯着在餐桌上摆了一排的干玫瑰,几乎一周没动过的脑筋飞速转动。想法一闪而过,敲定後陈遇安拉上小野兴冲冲地出门,沿街遛了一个来小时,买了一堆零碎东西。
狗是被遛废了,回屋就叉开四肢呼呼大睡。
陈遇安连饭都没吃,马不停蹄地开始按预想的动起了手。
先拿铁丝凹出类似树杈的造型,缠上绿色胶带,绕好小灯珠,将乾花错落有致地黏上枝丫,再整体固定在木质底座,盖上玻璃罩……
忙活到下午,终於有了成品。陈遇安扭开小灯串放远一些看了又看,和他想像的效果几乎一样,挺漂亮。
陈遇安「嗖」地拉上窗帘,昏暗里点点暖光将花衬得很有氛围感,这不卖个二三十都天理难容。一股成就感涌现,陈遇安摸过手机拍照。
画面被定格,他下意识想发给别人看看,脸上那一点点笑却突地消失得乾乾净净。
他近乎自我封闭了几天,他天真地以为静一静,某些念头就能随着时间慢慢变淡甚至消亡。
可在他毫无防备的此时此刻,凸现的分享欲让那些不断压制再压制的东西开始极力地反抗,以至于思念露出了马脚,随着血液跑遍他全身,还愈来愈蓬勃。
难以启齿,但他知道自己……在想宋清野。
想和他无止境地说话,想和他一起吃饭,想和他并肩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什麽都好,有宋清野就好。
他也仿佛醍醐灌顶地看明白了自身是有多矛盾。
理智上他希望把这趟旅程尘封进心底,却又想尽办法保存和宋清野联结紧密的东西,让它找到现在这样的机会唤醒他在巴塞隆纳的那些回忆。
很分裂,很折磨人。
陈遇安分不清这抓心挠肝的劲儿只是因为那人是宋清野,还是因为自己在最落寞的时候遇到了宋清野这样的人,这种「好想见他」的感觉比芥末洋葱还冲,冲得他眼眶发热不知所措。
情绪正在上头,他被逼得只能到处找事干。
把刚换的床品又换了一次,拖地擦窗,整理画具,收纳狗子的零食玩具,洗完空调的网格,最後瞥到了那只还没收拾的行李箱。
陈遇安已经有些累了,犹豫一瞬,他还是坐在地上打开了箱子。
一样一样往外拿,不知道抖开第几件衣服时,一顶帽子掉在了陈遇安盘着的腿上。
米色的,宋清野给他的。那天走得太着急,一股脑塞东西也没注意到。他居然一直没还给人家。
陈遇安很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胸口「咚」了一声。
接着他就整理出了更多不是他带出门的物品:一罐黑咖,一瓶椰青,民宿的名片,星仔给他的羊毛毡狗头,他被偷拍的照片……和放烟花似的,他每看到一件,宋清野在各种场景里的样子就被他清楚地回想一遍,他的心跟着就一炸。
直到翻到那盒薰香,特别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陈遇安忽然有了种被宋清野抱住的错觉。
本已疲倦到麻木的心绪猛地叫嚣起来:投降吧!忘不了啦!也别挣扎啦!你根本就不想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