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老宅受几次空袭影响,主动离开了不少下人,仍留下伺候司循的只有贺伯丶一个司机丶一个丫头丶一个厨娘和四个护卫。
人手不足的时候,贺伯会去帮忙煎药。司锦年不记得这个五十多岁的老伯伯,但见他伺候司循到如今满头灰白,他打心底里由衷的感谢。
「把加餐给我吧。」
司锦年从贺伯手里接过托盘,在看到只有一小盅乌鸡汤的时候,不觉难受的皱起了眉头。他交代等下去肃亲王府取易消化的营养食谱,而後端着托盘推门进了司循的卧室。
窗帘遮挡最刺眼的光,午睡的人戴着氧气面罩还没有醒来。
司锦年仔细端详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恨不得把他的五官刻进脑子里,悄悄坐到他的身边,拉起他日渐失能的右手想再按摩一次,无意间却看到虚虚握在手心里的照片。
那时的自己应该很幸福吧……
司锦年看着照片上的两人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虽然已经忘记是什麽时候,在什麽情况下拍的,但就是没来由的觉得心安。
怎麽只有这一张?
万一不小心弄丢了,司循肯定会特别伤心。司锦年想到自己此行目的是来跟司循恩断义绝的,立刻打起了照片的主意。
「锦年……锦年……」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照片被拿走的缘故,司循睡的很不安生,他心悸的口鼻并用,氧气面罩下白雾明显多了不少。
一摸脉搏杂乱无章,司锦年吓了一跳,赶忙摘掉氧气面罩,捏着下巴往他舌下塞了颗硝酸甘油,抱在怀里安抚好一阵砰砰撞击胸口的心脏,拧乾热毛巾帮他暖了暖手脚。
他原本以为发出动静会吵醒司循,没想到他一直半昏迷,连睡着了没有知觉尿湿裤子也丝毫感知不到。
这人身体究竟差到什麽地步了!
司循是在被换裤子过程中被弄醒的,迷迷糊糊看到一个人影在床前,以为是贺伯,他疲惫的抬了抬手想要坐起来一点。
怎料迟迟没有回应。
「你是……大皇子?」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与司锦年的故意刻薄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怎麽一日没见,司先生也是失忆了吗?」
刚把湿透的裤子扔掉,看他醒来自己不好下手,司锦年帮他盖好被子假装什麽也没发生。
司循担心哪句话不对惹了他,赶忙闭嘴不敢再说,他用了些力气撑着床铺支起上身,也不知用力过度还是怎的小腹一阵憋胀,接着眼底的光消失,像突然熄屏的电视机一般,刚离开枕头的脖颈又砸回原位,双眼翻白,心脏沉重的砰砰乱跳起来。
叫了两声没有回应。
司锦年加大氧气流速後,又安心给他清理下身。
右腿平时怎麽走路的!受力不均匀,肌肉有些萎缩了都不知道!别让他知道是哪个康复治疗师给按摩的!
趁司循昏过去,司锦年完完整整的按摩了他血气不通的下肢,他之前就怀疑自己是医生或护士,没想到听毓娆说,他还是学的最棘手的神经内科。
「殿下来找我……是有什麽……事吗?」
司锦年也不知道自己磨蹭了多久,刚把身上都搓的暖乎乎的,这人就醒了。
按照之前的计划,他要抢走照片,让司循以为他恢复记忆了跟他彻底决裂。於是刚刚还满是心疼的脸,瞬间变得刁钻:「哼!哪有什麽大皇子殿下,你少装蒜,我不就是司锦年吗?」
第94章送他出国(上)
同样微微泛着墨绿的眼睛,司锦年过去每每与他对视,无论闹脾气争吵还是心情好贴贴,他的情绪都是自然而毫无掩饰的。而今眼前人虽风采依旧,但刻意而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始终藏在眼底的那份警惕,像根尖锐的刺般扎在司循心口上狠狠一痛。
「喂!你就没什麽好解释的吗?」
司锦年并没意识到他在司循面前每一个动作,都在暴露他跟从前判若两人。
司循冷冷一笑,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心口:「解释什麽,你不都想起来了麽,我再多嘴,跟你记起来的有所出入,不就麻烦了。」
是啊!他主动提的分手,现在又来大吵大闹,求复合也就算了,求出国算怎麽回事呢?司锦年越想越气,对於还没进入正题就被他生生拿捏这事,掠起衬衣袖口说道:「我与毓娆不日成婚,不想你以後再惦记着,我来你这儿拿点东西,你不会不给吧!」
「你要什麽。」
随手摘掉碍事的氧气面罩,司循双手撑着床面坐了起来。这一年他有些过度依赖吸氧缓解胸闷,以至於每次脱氧都要心悸很久。
「除了我的论文和照片,之前用过的所有东西都要搬走。」
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果不是口鼻边上淡淡的压痕,司锦年还真以为他身体健康。
「照片?」
司循後知後觉的垂下眼眸摸索枕边丶被子下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是他跟司锦年这辈子可能仅有一次的合照,两个人站位并没有多麽亲密,但唯独这一张後面有用西班牙语写着的我爱你。
可惜。
司锦年忘记了。
他看不懂这堆乱七八糟的符号。
「别找了,照片在我这儿。」
单纯的认为只要把曾经的一切从司循的生活中抹掉,他就能迅速脱离这段危险的感情出国好好生活。
怎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