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霍则衍过去待衔霜实在算不上好,所以眼下才委实想不明白,霍家如今沦落至此,过去簇拥在他身边的人也都远去,就连他旧时的心腹亦选择背弃他,转去为二弟效忠。
而她,为何还愿意留在他的身边,甚至愿意跟随他一同流放。
他想着,忽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衔霜。」
衔霜听见霍则衍主动同自己说话,一*面有些意外,一面又有些担心他是想要将棉袍还给自己。
她搓了搓冻得冰凉的手,问他:【公子可是有何吩咐?】
霍则衍望了她须臾,道出了自己的心中疑惑:「你究竟为何执意要跟着我?」
衔霜愣了一下,才同他比划道:【霍家收留奴婢,於奴婢有再世之恩,奴婢自不能在霍家落难之时,弃公子於不顾。】
看懂她的比划後,霍则衍似乎有些不信,又问她:「只是因为这个?」
她忙不迭地点头,虽未抬头,但她也能感觉到他正注视着自己,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一般,令她有些头皮发麻。
过了好一会儿,衔霜才听见他对自己道:「霍家以谋逆之罪被天子抄家,现下满京上下正是人人喊打之时,你倒是还顾念着旧日恩情。」
听到霍则衍此言,她使劲地摇了摇头,【奴婢不信霍家会谋逆。】
「你为何不信?」
衔霜抬起了头,看着他认真比划道:【且不论奴婢相信先太子与老侯爷的人品,奴婢也不认为先太子与霍家有任何要反的理由。】
【太子本就是储君,来日即位是理所应当,没有必要冒这般大的风险行逼宫一事。】
「是啊,这样的道理,连你都明白。」看着她比划完,霍则衍似是叹了一口气,「可为何他们却都不明白。」
衔霜听着他的话,想起那一日京城城门前百姓们的咒骂,心中亦有些难受。
她想了想,宽慰他道:【公子莫要灰心,奴婢相信,公子定有一日能为霍家与先太子平反昭雪。】
霍则衍没有说话。
先太子与霍家的冤屈,先帝知晓吗?也许先帝并非不知,只是那时重病之下骤闻逼宫一事,难免乱了心神。
或许先帝一早便忌惮太子,疑心霍家,想藉此事做个敲打,只是不曾想宣平侯霍誉年迈体弱,难受诏狱之苦,没几日便感染恶疾,暴毙而亡,而先太子又於狱中自戕以证清白。
听闻先帝在知晓先太子自戕後不久,便病情加重,驾崩离世,六皇子梁珣恰在此时掌控了大权,顺理成章地登上了帝位。
时至今日,霍则衍怎会不知,是梁珣与霍则桓二人在暗中谋划好了这一切。
他们能做到今日这一步,自不会让霍家与先太子有洗刷冤屈的机会。
他心中隐隐起了一个念头。
实际上,他诏狱时,在流放路上,这个念头早已起过无数次了。
衔霜不知霍则衍心中所想,她担忧他还在因霍家之冤而难过,便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对他道:【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兴许歇上一宿,明早起来身子也大好了呢。】
见他嗯了一声,她亦如释重负地倚在洞角,闭上了眼眸。
洞内虽不至於小得让他们紧挨在一处,但与霍则衍共宿於此,衔霜却有些难以入眠。
到底是夜里,到底是这样狭小的地方,到底只有他们二人。
衔霜想着,耳垂也微微发烫了起来。
黑暗中,她悄悄睁开眼,去看霍则衍,只见他阖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好像也只有现下这个时候,她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不用害怕被他发现。
衔霜看着他,思绪却逐渐飘远。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霍则衍的时候,也同今日这般寒冷,只不过不是漫天飞雪,而是大雨滂沱。
那是她十三岁那年的深冬,抚养她长大的夏婆婆因病离世,为了凑出银钱让夏婆婆体面安葬,她听从了好心邻居的建议,去京城街道上卖身。
京城街道上热闹繁华,人来人往,时不时也会有好奇的人走过来询问,在发现她是个哑巴後,便也失了兴趣。
没有哪个大户人家愿意收留一个哑巴当丫鬟,衔霜能理解,却不肯死心。
她是个弃婴,幸而被无儿无女的夏婆婆收养,两人相依为命数年,感情深厚,如今自是不能看着夏婆婆去後无所。
等到天上飘起了绵绵细雨,街道上的人愈来愈少,她也还是不肯离去。
雨愈下愈大,伴随着阵阵凛冽的寒风,衔霜拂去面上的雨水,蹲下了身子,抱紧了自己。
冷,她觉得好冷。
夏婆婆走了,今後她便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她想着,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赶忙站起身,看着一辆马车在距自己仅几米开外的位置停下,坐在前头的车夫紧握着缰绳,冲她破口大骂:「没长眼睛啊?你知道你冲撞的是何人的马车吗?」
衔霜见那马车镶着金玉,繁贵典雅,不似寻常人家,便知自己冲撞的怕是位这辈子也招惹不起的贵人,心中登时害怕极了,慌忙跪了下来。
车夫见她不语,心中更加不满,朝她嚷道:「怎麽不说话?哑巴了啊?」
看着她仓皇失措地比划起来,车夫有些意外,「居然还真是个哑巴。」
雨水夹杂着泪水,模糊了衔霜的视线,朦胧间,她看见坐在马车内的贵人掀开了锦帘。<="<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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