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博,你的法术在这么多年里毫无长进!你逃不走的,我有的是时间办法让你告诉我如何得到长生不老药!”她又低头,柔软的嘴唇蹭着他满是血痂的脖子,“你得了失血之症会陷入幻梦中对吧,你猜猜看,我会让你陷入多少次梦境?千万梦境里,你总会梦到我想知道的答案!”
“不……”
“你要试试阻止我吗?”
她似乎又心软了些,吻到苏博唇边,让他同样品尝着血腥的滋味,商量着说:“求求你了,告诉我吧,直接告诉我的话,我不必让你体会疼痛啊!”
她又在说慌。
不论是哪一世,她总会给他带来痛楚,比任何人都心狠……
“你会和我一样不断渴求鲜血,永远不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太阳底下。”
她不屑地哼笑:“那算得了什么。”
不能碰触阳光对她来说可能真算不了什么,她可以让人间永不再升起太阳,变得行尸走肉横行遍布,所有人会褪去颜色,连同灵魂也不会看见光亮。
苏博不对凡人抱有同情,只是她哪怕再像野兽,现在化身的也是人形。屈居人的形态之中,总是很难对抗万千凡人的,巨象垂死倒地,分食其肉的生灵中也有蚂蚁啊!
苏博偏过头,颈边的脉搏跳动得很快。
……
今世的梅生,死于吸血后的梦魇……
她未能承受住苏博长生不死背负的千万冤魂制造的梦魇,不死药的梦境在最深处,她不过触碰了最外层的几个噩梦,就发了疯了……
流转
◎花开花谢轮回再见◎
山洞之中萤虫密布,幽蓝萤光微微使漆黑的洞穴印出了朦胧的人影。轰隆一声巨响,洞中石壁颤动,凝聚的萤火也被震飞,那些发光的虫子已被封闭太久,刚才的震动已让它们失去生命,很快这里又将是死一般的黑。
苏博感知不到时间,他曾默数过山洞中滴落的水滴计算时间,数到不知道几个千千万万时已不再滴落。
这处洞穴在上一次天下运势轮回之时栖息着祥瑞白龙,它本该使这里活水不间断,灵气撩饶直到下一次轮回才会离开。
他在黑暗中抬头,不见天日的地方长久地待着竟然会觉得时间变得快了些,下一场轮回已经来临了么?
屠杀,尸骸,鲜血……怨气冲天数不清的幽魂,挤在轮回之路上,推动天下命运的扭转。
外界流淌的血已渗透洞穴中的石壁上,轻轻触碰便能感受上面的黏腻,好像冰冷,又好像温热。仿佛无生命的石头正在哭泣……并无进食,舌苔上却尝到了酸甜苦辣咸,只是其他滋味略淡,只有苦涩最是持久,漫长的麻木,苦得人心绞痛。无数的连泪都流不出来的灵魂与苏博体内那颗长生药里凝滞无□□回的魂灵们共鸣,连同他嗜血的渴望都被暂时压制住了。
暗中曾被凡人蚕食的生灵也即将把凡人蚕食,一口口咀嚼,牙缝中腐败的肉浆是上好的滋味,会持续多久?十年?几十年?还是纷乱的数百年?
如今乱世里只有他一人知晓数百年的过去,又必将经历恒久漫长的未来,欢喜的少,痛苦的多,又让时间变得模糊不清。
“嘭——”
山河巨石炸裂,轰鸣之声震碎了苏博的内脏,他不禁口吐鲜血,他死不了,撑着苦痛望向引导他入世出口,洒进来的是月光——
腥红的月光。
没有妖魔站在那里,豺狼野兽也没有。
但似乎确实有东西进来了,黑乎乎的一团。
身体中破裂的内脏正在修复,他摇摇晃晃地走向血月洒落的光辉之处,看清了滚轮进来的是颗人头。
面目全飞,血肉模糊的人头,下面牵连丝丝缕缕的暗色肉块,鼻息间倒是闻不到多少腥气,都是焦糊的味道。
惨烈的死相,苏博也觉得毛骨悚然,他很少见过没有全尸的,刚才的炸裂声就能导致这样的死法吗?
月光甚是刺眼,从狭窄洞口出来的瞬间,苏博皮肤发丝都在重塑,新的轮回给予他震撼前所有未有,原来猩红的不是月光……是火光。
到处是火焰,惨叫声不绝于耳,连绵烈火烧着几个山头,火焰甚至是从远处高高扬气,雨点般密布坠落而下,伴随火雨的就是刚才如同万千龙啸的轰鸣。
他这不死之身尚且难以承受,凡人之躯在里面像团绞肉也不奇怪了。
但他看到更是匪夷所思的一幕……
数万在火焰边缘的人前赴后继地投身这地狱熔炉中,那仿佛就不是什么胎生肉体,而是颗颗沾了油的炭火。
人会甘愿成为被焚烧之物么?
天下还有几处这样的战场?还是说处处是战场?多少人将为这场轮回付出生命,千万人?还是更多?
苏博能感受到这场轮回盛大得可怖。
延绵万里直到那曾经连面孔都与中原不一样的地方都在为同一种信仰而挣扎。地脉深处,不论厄运的还是祥瑞的白龙苏博都探知不到它们的灵力,这场轮回没有被梅氏所推动。
是人的轮回。
由人之欲开始,由人之欲灭而结束。
——
1995年4月
苏博的外貌比起以前几乎是面目全非。
异常消瘦,病态的苍白,,比骸骨多了层血肉,比凡人多了些鬼气,像才死去,又像死去多年的人刚刚苏醒。
他在s市已久居十年,这里临近东海,延边小镇常年呼啸海风,光照强烈,本不适合他的居住,可他喜欢近年来这里栽种的形似桃花却比桃花更绚烂的乔木花。
无香,并不结果,所以不需要过多修剪枝条。花期不过数天而已,傍晚含苞待放,夜色稍浓就会盛开,浮躁疾风呼啸,如宣纸染色似的花瓣立刻凋落,卷起尘土腾飞至空中,又俯冲而下,鲜明的花之漩涡仿佛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