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见着自己的新娘,仿佛还觉得自己在梦中,她美得不似尘世之人,像凭空出现的画中人,肌肤传来醉人的香气。
苏博在透过狭窄的窗户缝隙窥视着他们,他已经在这里站了良久,不打算进去阻止接下来可能会让他难受的事情。
梅生的贞洁是不是属于苏博并不重要,他不在乎,只要是她自身意志要做的决定,又岂是他能干预的?况且那少年眼中没有猥琐的热切,反倒有种诡异的病态,与其说他也迷恋梅生,不如说少年身不由己地被梅生吸引,他恐怕无法轻易地碰到她。
十九殿下掀开梅生的盖头,没有与她共坐在床边,俯身脸贴在她的双腿上,轻声道:“我很想远离你,但现在我身体不受控制,我为什么……会这样?”
他就这样睡着了,之后的每晚亦是如此。
梅生仿若这间屋子里的摆设,她名义上第一个丈夫不会碰她,每晚都只会礼貌与她点点头打个招呼,独自卷起一床被子在地上睡。
不久后十九殿下患上不眠症,在自己的卧房内也摆设了张巨大的菩萨像,这神明的造像细致入微,衣裙飘逸得仿若会蹁跹而动,这尊神像上就连佛珠链和耳环都精美异常,独独神像的面孔不曾过多费心思雕刻,潦草得甚至看起来模糊不清。每当该入睡的夜晚殿下都只会跪在神像前念诵经文。
这酷刑他平静地一直承受着,每日没有间断。
十九殿下的精神被压制着,他流动的血液堪比烈酒,仅仅只是因为有层皮囊包裹着,若有一点未熄灭的香灰落在他身上,他就要从里到外烧起来了。
他的双眸熬得通红,幻觉在这种精神压抑的情绪下火山爆发般停不下来地涌动——这幻觉栩栩如生,他在幻海中起起伏伏挣扎良久,终究沉溺于深渊最底端的淤泥之中,等沉到了最肮脏之地时,在幻觉中的理智回来了……
这不是幻觉,他想……他也敢肯定那不是幻觉。在他脑海中闪现的绝不是幻觉,是他封印良久却自欺欺人以为几乎忘却的记忆!
十九殿下见到自己的父皇用极其变态的手段在夜里折磨母亲,因那些伤痕在衣裙覆盖之下却无人察觉。每夜后宫中人人艳羡的君王宠幸对母亲来说都是酷刑预兆,她双腿之间淌出鲜血染红的布都被泼了墨焚烧殆尽,无人知晓那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君王对着比自己年轻有活力的身体怀着怎样可耻的嫉妒。
后来,十九殿下撞见了母亲与孙倪偷情,还闻到了他们之间犹野兽媾和时涎水般的气味。
十九殿下知道母亲淫荡,他对自己的母亲充满同情。
母亲淫荡是有原因的,因为父皇就□□。
父皇淫荡是因为这个紫禁城淫荡,紫禁城淫荡是因为这城外所有穿着绫罗绸缎向皇权跪拜的人都淫荡。
满目疮痍的天下就像个十分能忍耐的荡妇。
而这个荡妇中最尊贵的血脉中谁不知道还混杂了他这个不明不白的人。
——母亲与孙倪苟合时十九殿下还见到了……不该见的完整的东西。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了,自己也许不是父皇的后代,可要是其他人的……那也好不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已经是木有寒假的社畜了,但是还是祝大家寒假快乐呀!
利竹
◎匪盗枭雄奸佞罔上◎
平大灾之年还能糊口饭的地方大约就是在寺庙里,百姓在昏暗的日子里总能省下那么一丁半点的钱送去庙里,买不起一根香,求个顺遂的符也是好的。
很多人快饿死了,但只要头还枕着土地,就还抱有希望,总要求求这求求那,越是无可救药的人就越是能听到传闻——谁去哪个庙里求了之后就灵验了。
庙里因为无稽之谈的传言香火不断。
庙里的一个少年和尚名叫李威。他出生于李家村,村里的百姓有年岁长的常常说“李”姓血脉乃王族血脉,诸子先祖皆富贵荣耀。
李威出生时家中已经有了好几个男孩儿,父母实在供养不起这么多孩子饥饿的肚子,在他五岁时恳请寺庙里的主持收他做弟子,五岁的娃娃没什么力气进了庙里也不能帮忙做些挑水劈柴的活,纯是吃干饭的,若孩子无家可归倒可以考虑收了,但孩子父母尚在,庙里不愿意答应收了他。
过了两年母亲又生下了个妹妹,在小妹出生不到一个时辰里大出血与世长辞,小妹也因吃不到奶水面黄肌瘦,还不到半岁便饿死了。父亲无奈背着一筐自己烧的木炭再次带着瘦的如一把柴的李威去了庙里,主持看着父亲烧出来的宝贵的炭火劝道:“这匡碳你拿回去吧,冬日苦寒,你家可比我们庙里更缺这些东西,孩子我收下了,只是他在这里恐怕比在家里会更苦。”
父亲只听见了主持愿意收下李威喜不自胜,至于孩子以后的人生是在庙里正经念经做和尚还是名为做和尚实则做个干苦力的奴才,都不值得追究。李威七岁出家后父亲每年年关将至都会带来攒下来的干粮来看望他一次,又三年后父亲要隔两年才能看他,如今他已年满二十,却已经足足有三年没来看他了。
李威无从知晓父亲是忘了他,还是也随母亲在连年饥荒中饿死了。他倒也不恨当年父亲送他来庙里生活有多狠心。
当和尚的那些年,只有入寺大约三四年的时候需要负责洗衣做饭比较辛苦,等李威开始习字念经时偶然间被主持发现学东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自那以后院里的粗活他就很少动手了,每日都能吃上一碗厚粥,还能时不时吃到酥脆的烧饼。主持常感叹他在过于年少时就出了家,若他生在富贵人家,命里估计有个仕途之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