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公,他是为了她尽忠职守,落得如今的地步。影卫出身原本就低,身上落了伤,只怕往後更不好许人家。
於私,先前替他治伤时,事急从权,她亲手扒了他的衣裳。在此间,事关名节,想必於男子是天大的侮辱。
他虽忠诚於她,明面上不可能流露出来,但心里难免要有想头。
她不是心硬的人。
待眼前的事解决完了,过後寻个时机,将他收作侧室便是。
从此安居深宅大院,衣食无忧,不必再做掉脑袋的差事。即便有名无实,於他而言,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然而她想得虽好,却架不住有人并不领情。
「主上不用这样的。」
「为何?」
「主上是因为我受伤,又看过了……我的身子,於心不忍,才格外开恩。主上有这样的心,属下就是死一万次,也可以的。」
小影卫望着她,眼里亮晶晶的。
「但是,属下配不上这样的好意。」
「你不必……」
「影卫是最低贱的人,都不能当男子看,身子瞧了便瞧了,没有什麽大不了的,主上不用放在心上。」
他这会儿,像是平静下来了,说话格外流畅。
只是姜长宁坐在床沿上,能感觉到身下的床板,传来一阵细微的颤栗,掩不过去。
他仰起下巴,又闭上了眼睛。
「主上今日去薛府,有要事谋划,属下都明白的,不必为我浪费时间。主上劳累了一日,早些歇息吧。」
果然是王府自幼训练出来的。
很聪明,也很懂事。
只是呼吸里带着的那一丝颤音,让姜长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单是有要事。」她道。
这人没答话,的确也没法接。
只无措望向她。
「也是为了救你。」
「……主上?」
房中被下人刻意点上了薰香,却也遮不尽他身上残留的血腥气味。
他像是自己也觉察到了,羞愧地向床里侧缩了一缩,只是重伤在身,被包得像个小粽子似的,能挪动得也十分有限。
瞧他的模样,大约是很不好意思她坐在身侧,但又不敢开口。
她刚洗过的长发,发尾还带着湿气,和茉莉膏的淡香。不留神滴了几滴水珠,落在他盖的锦被边沿,悄悄地洇开。
姜长宁垂下眉眼,笑了一笑。
「怎麽了,很吃惊吗?」
「……」
「我固然是要与薛晏月周旋,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
「若我置你性命於不顾,这样的人,就不值得你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