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说的话。
无非是「苦」与「非常苦」罢了。
他默默放下杯子,拿银制小叉去戳盘子里的草莓,希望能缓和口中的不适。
怎料身旁的青年徒然道,「怎麽,不是要喝茶吗,不喝完吗?」
唐烛手下不稳,眼见着草莓弹出瓷盘,灰溜溜落到木板铺建的地面上。再看付凉满脸冷漠地看着自己,於是只好放回叉子,重新捏起茶杯来。
「不丶不是,我很喜欢喝茶。」说着吞了一大口。
调茶师喜笑颜开:「是,这茶涩口而不发苦,相信唐少爷您会喜欢。」
下一秒,唐烛:「yue——」
调茶师:「……」
他垂着头,拿餐帕边擦拭嘴角边抬头望向身旁一眼不发的青年,口中嘟囔道:「还是很苦……」
却正对上了付凉含笑的双眼。
这瞬间,唐烛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定了定神,视线再次掠过对方的眼眸。
还未感慨这鲜有明媚的光景,又听青年仿若洞察一切的嗓音:「说吧,你想问的问题。」
他回过神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动地边咳边笑,绝不可能再装模作样,连连回应:「诶!好好好。」
於是他便将昨夜里自己的成果做了「汇报」。
一杯茶的功夫,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唐烛便将丢手绢的最後一案大致讲述了一遍,并说明自己选择这一案的缘由。
「……因为死者是新娘,死态又极为惨烈,当时便在伦敦引起轩然大波。也是在这之後,丢手绢者彻底销声匿迹。」
青年似乎也回忆起那本书中的内容,问:「所以你选择了新娘是吗?」
唐烛怔了怔:「是。」
付凉坦然道:「虽然理由牵强,但作为凶手的收官之作,也有选择的道理。」
他点点头,庆幸对方并未过多追究自己这拿着标准答案给出的回答。
付凉:「结婚当天夜晚,凶手将头纱塞进了新娘的肚子里。苏格兰场的人甚至发现他事後还收拾了场地,将宴会准备的桌椅摆放整齐才离开。」
唐烛再次点头:「我还了解到新娘的身份与家庭关系,她家中做瓷器生意,财产颇丰,除了她以外,还有个妹妹。与之结婚的是伦敦皇家医学院的医生,两人算是知根知底,。只可惜後来那位医生受到这麽大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付凉快速道:「当时受邀参加宴会的人很多,大家又分别带着管家丶佣人丶车夫,那晚庄园内人员复杂。警员们排查很久,抓了几个最可能的嫌犯,最後又因为众人都有不少为自己作证的证人而被释放。後面,因为市民们心里揣测那位穷凶极恶的丢手绢者一定藏匿在宴会名单上,都分别疏远了新娘与新郎的家族,导致两家逐渐没落。」
唐烛不禁感叹他羡煞旁人的记忆力,等人家说完,才试探性问:「付凉,你觉得我是不是应当找到最近准备与医生结婚,家中又经商的小姐,派几个人暗中观察顺便保护一下?」
对方放下茶杯,表情倒是没别的变化,只不过语气不再慵懒如常:「在几百人的宴会中杀死新娘後,再跟随人流回到现场围观,最後功成身退。这的确像是丢手绢者为自己设计的美好结局。因为是最後一案,目睹被害人惨状的人又多,确实是模仿犯又或者是急於推卸罪责者的首选。」
付凉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点着桌面,思索了两秒,最後抬起眼:「我觉得没什麽问题。」
唐烛眼睛亮了亮,刷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真的吗?!那我就开始找人了!」
青年无奈地瞥眼阴云密布的天,「就这点排除方法,怕是等新娘尸体凉透了,你还没找到头绪。」
桌上的大吉岭已经半冷,调茶师也未敢为他换下。
付凉眼见着唐烛重新坐下,且动了动椅子,使两人靠地更近。
只得趁对方未开口前,快速说:「曼莎与茱莉亚唯一可能有重叠的位置在汉唐大道卖口红的黑市,凶手或许也就是在那里与两人见过面。而那地方,很少有真正上流的绅士们出现。排除为贵族与富人设立的医院,只剩馀了了几家,再……」
「啊,我懂了!」男人茅塞顿开:「再有就是曼莎无故失踪的口红,恐怕也不是意外。後面,我会特别注意圣玛丽医院的。」
啧,果然还是很吵。
青年不假思索更正:「不是後面,现在就派人出发。」
付凉敢打赌,丢手绢者就要下手了。
唐烛向他道谢,快速且大声地说了些废话。终於起身去吩咐自己的下人们了。
他也获得了难得清净。
在拒绝身後人换茶的建议後,他端起冷掉的半杯大吉岭,抿了一口。
视线扫过园中被男人亲自修剪过的草木,甚至是重新找人修葺过的喷泉雕塑。最後,才掠过低压的云层。
他断定,今晚会有一场雨。
一场大雨。
……
唐烛这边派去的人很快便给出了消息,锁定了圣马丁医院的一位可怜医生。据说,他与一家富商的女儿即将於明日举行婚礼。
双方皆邀请了众多宾客,将於明日在主城区旁的大教堂举行仪式。
好在,由於新娘头纱不慎遗失,正着人找合适的裁缝赶制。
唐烛先花大价钱,买断了赶制头纱店铺的所有布料与蕾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