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幸一愣:「……什麽,什麽意思?」
盛斯遇的上唇发红,滚烫的汤汁溅到人中右侧,也是通红一片。
「你也知道,我是从人兽场里走出来的,在那里要是能吃到热的,也算是幸运。」他说,「何幸,我没有你说的那麽高高在上,最黯淡的日子里,我过得不如牲畜。」
「还记得你以前问过我,为什麽总是波澜不惊,」盛斯遇眨了下眼,「因为经历过地狱一样的生活,重新回到阳光下,只要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就已经觉得幸运了。」
「每次遇到棘手的事情,也总是不慌不忙地处理,因为不管能不能处理得好,都不会担心没了性命。直到我发现,这个想法在你身上行不通时,我才知道,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何幸为他这番话动容,後知後觉反应过来,此刻绝不是同情心该泛滥的时候。
於是别开眼:「我才不信你。」
盛斯遇神色更加落寞,自顾自地说:「做生意很无聊,低价买回来,高价卖掉,再花掉,一辈子就这麽过去了。可我不想这样,我得有个活下去的动力——」
他看着何幸,没有再说。
彼此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如果是从前,何幸一定要凑过去吻他的面颊,搂着他的脖子说:是我是我一定是我!
但现在他扬声呛道:「不要再说这种比麻油还要油腻的话,我不想听!」
「好,」盛斯遇问,「那你想不想听听,你来了以後我和小超私下里都说过关於你的什麽?」
何幸不吭声,盛斯遇就意会了。
吴超曾经侧面打听过,盛斯遇为什麽对何幸这样独特,是不是只想针对何傲。
那时候盛斯遇只是疲惫地说:他父亲害死了我父亲,我如果只针对何傲就很无聊,我得看到何幸也过得不好,这样生活才有乐趣。
可後来锦衣玉食,关怀备至,再被问起後,盛斯遇又回答:被仇恨掌控的人生太累了,我想掌控仇恨。把何幸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想看他笑,他就得笑,想看他哭,他就得给我哭。
直到那晚,看何幸哭着坐在落地窗前哭着问这件事和他有什麽关系。
盛斯遇才明白,义父所说的时间会淡化一切,这句话有多麽恐怖。
他以为永远不会忘记当初的誓言,可痛感和恨明明还在,再想起来已经不想紧紧攥住拳头,摧毁眼前的一切。
尤其是,想要报复的对象丝毫不知危险来临,当他手举镰刀要划破他的喉咙时,对方却送上亲手制作的精美布丁,用带着希冀的目光看他吃下去
只要他吃一口,就会心满意足。
「你走那天,我的确看见你了。」盛斯遇说,「有过那麽几秒钟,我希望你没见过什麽世面,这样就会留在我身边。」
但很快又释怀。
他舍不得把何幸『囚禁』在身边,这麽鲜活的生命,不该被折掉羽翼。
何幸问:「所以,你後悔让我去向总公司上班了?」
「也没有。」盛斯遇说,「两个人在一起的目的是为了幸福,我没能让你幸福,就只能祝你幸福。你该去看看更美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