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环依旧来时一般叮当作响,女子娇音也在耳畔环绕,眼看着那明媚的身影跑得远了,梅毓才後知後觉地喃喃说:「是臣不好,别哭啊。」
宋鸾音一跑就没了人影,虽说在宫里不至於有什麽事,但梅毓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一路失魂落魄地走着,就到了昭阳宫门口。
廖华正守在门口,一看见他还吓了一跳,连忙凑上来问:「梅尚书,您这是怎麽了,走路跟丢了魂儿似的。」
梅毓回神,神色仍不自在,但还是把自己惹哭了宋鸾音的事情同廖华说了,并且强调:「鸾音县主哭着跑开的,我担心她会出什麽事,廖总领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带人去找找?」
这话说得颇为诚恳,又有些低声下气,廖华自然不会推脱,亲自带着手下人去了。
昭阳宫里,宋澜与梅砚正兴致勃勃地讨论梅毓与宋鸾音的事,听见宫人通传说梅毓过来了还有些意外。
「他们这麽快就聊完了?快请梅尚书进来。」
谁知宋澜和梅砚抬头一看,只见梅毓身上的颓败气息遮都遮不住了,像是被人骂了一顿,端方持重掉了一地。
梅砚何曾见过自家兄长这副模样,一时难以置信地问:「兄长,这是怎麽了,鸾音县主骂你了?」
梅毓摇摇头,在宋澜和梅砚对面颓然一座,万分懊恼地说:「我把鸾音县主惹哭了。」
此言一出,宋澜和梅砚都不约而同地默了一瞬,还是宋澜先回过神来,有些好笑地说:「宋鸾音哭了?兄长说笑呢吧,朕自小和她一起长大,就没见过她哭鼻子。」
见梅毓沉默着不说话,宋澜才有些信了。
他心思通透,除夕夜的时候就看出来这两人有戏,又知道梅毓这个性子是不会主动求娶人家姑娘的,便暗中出了不少力鼓舞宋鸾音主动出击。
不仅在宋鸾音面前把梅毓夸到了天上,还不断给两个人制造见面的机会,今天宋鸾音会出现在御花园里,其实也是宋澜的主意。
只可惜他是第一次做月老,红线牵没牵对不知道,红线牵得着急了却是真的。
梅毓的性子太稳重,宋鸾音的性子太活泼,这样的性格处好了是互补,处不好可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宋澜捶了捶脑袋,想了半天,然後灵光乍现一般问梅毓:「兄长,你见宋鸾音哭了,心中做何感想?」
梅毓不知他为何如此问,却还是照实说了:「是臣话说得有些重,惹恼了鸾音郡主,自然十分懊恼。」
「心疼吗?」
梅毓一僵,话从牙缝里吐出来:「……有些。」
宋澜猛地一拍手,笑意又露了出来,肯定地说:「这就对了,人生若是有情痴,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一哭你就心疼,这说明什麽,说明兄长喜欢她啊!」
对上梅砚狐疑的目光,宋澜继续无所畏惧地说:「当初朕生病的时候,少傅就在朕床前哭了,朕可是头一回见少傅落泪,心里那个疼啊……」
梅砚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陛下的记性可真好啊。」
梅毓还没从其中参悟出什麽来,廖华那边就有了消息,说是宋鸾音和宋南曛在宸佑宫门前吵起来了。
宋澜拧眉:「他们俩个怎麽能碰上?」
「鸾音县主原本是要出宫的,走的是宸佑宫门前那条路,结果刚好遇上南曛郡要去国子监,急匆匆地就把鸾音郡主给撞了。」廖华说着抬头看了梅毓一眼,见後者一脸关切,便接着说,「鸾音郡主正在气头上,逮住南曛郡就吵起来了。」
屋里三人半刻也坐不住,听了消息就往宸佑宫赶。
然而说是「吵起来」,其实是宋鸾音一味在骂宋南曛,她脾气不好,骂得不算好听,宋南曛也就任由她骂。
宋澜几人还未走近,就能听见那娇贵的小县主盛气凌人的声音。
「宋南曛你都多大了还这麽不省心,皇兄为了你的事儿费了多少心啊,你是缺根弦还是少根筋,是跟自己过不去还是跟别人过不去,人家陆祭酒为了你下了那麽多功夫,你怎麽还是这麽冒冒失失的?」
好半晌,才能听见宋南曛低低地回一句:「我这不是急着去国子监麽……」
继而便是宋鸾音暴跳如雷的声音:「你还有理了!」
这样的热闹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宫人,但都不敢驻足,急匆匆地行了礼就跑了,宋澜与梅砚俱是忍俊不禁,倒是梅毓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他觉得宋鸾音突然冲着宋南曛发脾气,应该是被自己给气坏了,心中懊恼更甚。
宋澜待宋鸾音的火气发得差不多了才出面制止:「怎麽回事,在宫里也能吵起来?」
宋鸾音看见几人过来也不意外,只下意识地往梅毓身上看了一眼,见梅毓有些心虚,方才没发完的火气登时就消了大半。
她伸手拂了拂鬓,有些不在意地说:「没什麽,就是看不惯宋南曛这样毛毛躁躁的,说了他两句。」
其中原委,宋澜早已经知道了,自然也不会再多问,只是转过目光看了宋南曛一眼,勾着唇问:「你今日不用去国子监?」
宋南曛再蠢也知道自己今天是被宋鸾音当成出气筒了,如今宋澜在面前,他再冤也只能默默忍了,往後退了一大步,颇有些急切地说:「要去的皇兄,我怕先生等着我,这就去了!」
说罢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几人俱失笑,宋澜看着如今委屈巴巴的宋南曛,心肠也软了些,便叹了口气,对宋鸾音说:「你没事和他置什麽气,脾气这样大,以後还嫁得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