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鹤辞冷白的脸上也带了一丝酡红,男人谈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洪亮起来?,鹤辞便问起祁州发家致富的法子来?。
一提到这个,王太守不禁得意起来来,一边用筷子敲击着杯盏,一边拍了拍滚圆的肚腩,滔滔不绝地吹嘘起自己的丰功伟绩。
鹤辞以手支颐,墨色的瞳仁定定地盯着桌上的菜,半晌才点头附和,“王太守真?是?难得的人才,听说你老家也在建京,外放了这么多年,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王太守见他神色微醺,更?加口无遮拦地摆了摆手,“老弟错了,我刚来?那会也不适应,可都十多年过去了,这才是?我真?正?的家,京官虽然听着威风,可毕竟在天子脚下,哪里有我们这来?得自由?”
“说得也是?,我们这些人,镇日忙忙碌碌,到头来也不过六十两俸禄而已,说出去风光,其?实也只够养家糊口罢了,论发家致富的本事,依我看,王太守才是?个中翘楚。”
这几句话把王太守给哄得心花怒放,他嘿嘿一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没想到大人也是?性情中人,今日相逢,实乃相见恨晚啊。”
说着便朝台上勾勾手指,把乐姬们叫了过来?,“先停一停,给?贵人们斟酒。”
乐姬们走了过来?,往贵人们腿上一坐,又是?斟酒又是?夹菜的,把男人们侍奉得头脑发热起来?。
单剩下鹤辞是?生面孔,另外两名?乐姬落了单,就?垂着两手,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王太守道:“都愣着做什么,这位是?建京来?的大人物?,还?不快过来?斟酒。”
乐姬见他生得丰神俊朗,脸先红了半边,一个胆子稍稍大些,正?要往他身上歪去,却见他握着折扇的手撑在膝盖上,慢悠悠转动着,一时不知如何。
鹤辞瞥了她一眼,将空杯盏递了过来?。
她立马会意地走上前去,提起酒壶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酒。
他望着她纤纤玉手,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脑海里不禁想起妤娘那双手,握进手心时,就?好比握了一块凝脂豆腐一般。
“女乐学琵琶多久了?”
他眸光落在她脸上,沉吟问。
“回大人,奴家九岁入阁子,至今学了已有六年。”
“怪不得,女乐琴艺高超,”他说着倾身过来?,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道,“女乐这胭脂颜色也好,这是?哪家的胭脂,回头我给?我家娘子也买一盒。”
狭长的凤眸微眯着,仿佛吃醉酒的纨绔子弟一般,动作言语虽轻佻,可比起在场其?他人来?说,又已是?难得的疏离。
乐姬愣了一会,才道:“夫人是?尊贵的人物?,奴家怎配和她用一样的东西,大人若实在喜欢,待会奴家送你一盒,倒不是?奴家不愿相告,这颜色也是?售罄了,要等明年三月,牡丹花开之时,采那颜色最艳的花瓣鞣制而成。”
“没想到小小胭脂竟也有这么多门道,那便罢了。”
他能罢了,王太守却罢不了,因又问:“丽娘,别卖关子,到底是?哪家的?”
丽娘朝外头的祁水河瞟了一眼,“还?不是?河对面的百花阁嚜,我们酒阁里的姐妹都往那去买,东西便宜还?好用。”
“去去去,都是?不值钱的玩意,”王太守不耐烦起来?,转头面对鹤辞又换了副嘴脸,只笑眯眯道,“大人若想给?夫人买胭脂首饰,还?是?去禧燕馆的好,内子平素都去那买,和掌柜也熟,要不改日让内子带夫人逛逛,如何?”
“好是?好,就?怕给?夫人添麻烦。”
“这有什么,反正?内子在家也没什么事,刚好也让她带夫人多你游玩一番,来?都来?了,也别拘在屋里,也不枉此行不是??”
“说得也是?。”
鹿茸酒后劲不浅,几轮过后,在场的几乎晕得找不着北,醉酒的男人们藏不住事,鹤辞耐心十足地试探着,不过一会便打听出致富的门道。
祁山盛产铜矿,王治川便让人大肆开矿采矿,走私铜矿,并且从中还?得到了巨额的矿税。
怪不得来?了就?不想走。
宴散时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刻,一行人酒酣耳熟地步出酒阁,深秋的风钻入领口,不由得激起一阵颤栗。
鹤辞虽有克制,可架不住鹿茸酒的威力,此刻只觉得浑身的血在沸腾,脑袋也晕晕的,眼前甚至飘着重影。
王太守立马叫了顶轿子来?,又吩咐长史将他送回宅子里。
一炷香后,轿子在门前落下,鹤辞下了轿,对长史拱手道:“劳烦长史相送,天色已晚,就?不多留你了。”
长史也笑嘻嘻地恭维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鹤辞敲了门,一下、两下,门内竟无人回应。
他只好耐心地又叩了几下,头愈发沉重了,便抱着双臂倚在门框叩着。
少顷,门吱呀的一声打开来?。
他一睁眸,见是?她的脸,不禁冲她咧了咧嘴。
阮音耐着性子等了他许久,没想到他竟喝得醉醺醺的,不由得皱起眉头,捏紧鼻子怒道:“哪来?的醉鬼,大半夜才回来?,怎么不干脆在外头过夜算了!”
说道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鹤辞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又是?一黑。
她刚才
骂他来?着?
成婚那么久,他们虽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可好在他们都懂得谦让对方?,从没有向?对方?发泄过自己的情绪,冷不丁地被骂了一遭,他错愕了一下,心头又冒起委屈的泡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