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明吉祥这对夫妇完全不一样,其中最特别的,是李吉祥。
没有了老妻子志明的维护和沟通似的解释,小旭越来越发现李吉祥不会随着别人变化,他像个野生动物一样凭本能生活,矢志不渝的专心,鱼死网破的毁灭。
这样李吉祥如果落到他姐手里,他姐一定驯化不了吉祥,这个脱出尘土的美男会被污染然後掰折入土,和她两败俱伤。
黄志明的社会化更强,她十分护着李吉祥的纯粹和固执,志明能沟通脑回路异常的吉祥,他们还能一起疯,他们是各取所需的病友,不通又共通,渐渐融为一体,最终固若金汤的面对来自外面的一切袭击和变化。
小旭恍惚了。
李吉祥又次说起在黄志明走後,他看见很多的她。。。。。。。。
每天吃完晚饭,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阳台,望着满天夜星。
那些星星闪动着,汇聚在一起发出更加明亮的光,那些星光聚合成一个人形,他就会看见志明的背影。
她在前面走,她的脚步不停歇,她心里不止有他,她心里还装着挣钱的工作。
她不相信人之後,她特别相信钱。
所以她比吉祥负重得更多,她伤痕累累,她的寿命更加短促,她有很多计划和欲望,她的心里有巨大空洞,那些空洞造就她的所有不服和打击,她努力要用名气和金钱填满它。
因为财富是她在的这个社会里最有效的理解丶支持和尊重,它比小人物的潸然泪下丶歇斯底里的控诉丶他们的屈辱和付出丶他们的愤怒和背叛,他们充满灾难不公又十分寻常的故事,作用大得多。
因为她这样的人的成长里没有理解丶支持和尊重,於是无可逃避的没有安全感,被各路来到身边的人马弱肉强食的掠夺欺辱,一轮一轮在心上挖走她的完整和真实,落那一个个冒烟的空洞。
李吉祥这回破天荒跟小旭说了很多的话。
他停顿的时候,转头面朝很早以前就被淘汰掉的台式旧电脑,这台沦为时代记忆丶进入博物馆的古董电脑所使用的配件,是女儿在古董旧物里求购到的版本,滑鼠键盘这种散件,要从一些有情怀的同代老人手里高价收购。
色域很有限的老电脑屏幕,播放着视觉简陋丶玩法单一的老游戏:一只容易炸毛的卡通灰狸猫睡在吉祥绘制的家里,打起哈欠,露出上下四颗尖尖的小牙齿。
那是志明夫妇寻求挣钱的副业,胡试乱撞做出的第一个养宠物的游戏。
当时能省就省,为求降低成本,志明自己配的音。
那只狸花猫角色隔一段时间会有自己的动作和对白,吉祥会停下来,注视它喵喵叫,凶巴巴的说:『主人,不要饿着我,我饿了会骂人!』『我要挣很多很多猫粮!』
动画野猫头上顶着吉祥取的名字:『老婆』
小旭睁大眼睛,听到野猫说着志明的声音。
志明为游戏角色配音,因为用电脑赠送的低性能话筒录制得很业馀,没有後期修理过,带着呼吸的杂音。
李吉祥起身去老电脑下敲动键盘,熟练的『喂食』,再回到娄晓旭面前,继续讲他看到的,现实和不正常交织的亡妻,吉祥一脸深信不疑的坚持叙述,小旭差点都信了。
他看着那个简陋的养宠物游戏,开始出神,回到自己年轻力壮时候的岁月,志明夫妻这个游戏,是他一时心血来潮投资的第一个产品。
後来和游戏产业结缘,全是因为和志明他们夫妻交织在一起。
娄晓旭控制不住开始想像。
一只小野猫在垃圾堆里吃疼的凄厉叫着到处乱窜,它是最土最平凡也繁衍众多的杂碎,它从忍耐顺服到逃无可逃的凶愤攻击,抽搐似的癫狂弓弹起身体,朝人龇牙咧嘴的哈气扬爪,接着被不快的大手们抓起後颈皮,把这只体内有寄生虫而瘦骨嶙峋又不听话的小丑野猫,他们随随便便把它扇打得尖叫乱抓。
它那麽微弱愚蠢而一文不名,凭什麽还凶得对谁都挥起小爪子表示不服?它重伤不了任何人。
谁对付不了你这种自生自灭也不稀奇的小玩意儿?
厌烦的教训後,把她扔回垃圾堆。
野狸花气喘匀了,在垃圾堆深处探头探脑,一瘸一拐,继续在垃圾堆里翻找零星的残羹剩饭糊口。
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到处翻捡维生的垃圾,四处窝藏丶积累,又失去。
她四处觅食,从这条街窜到那条街,在漠视和歧视里霉运加身的又凶又疯,没有眼色,扭曲仇恨的看待世界,也一直是挨打最凶的那个激烈的蠢货。
所以她熬了很长时间,努力换来自己想要的前程——财富,普世间最有效的自由通行证。
因为她成长得很不安全,她有很多难过的回忆,只能无能为力的让时间过去了。
她是被花园中的名株吸食消化的粪土,无数她这样的肥料成就了繁花争奇斗艳,成就它们互相授粉牵连,枝繁叶茂的竭力吸取向上的阳光,无知或有意往花园的最低处投下大片大片阴影。
她在阴影里仰望,她在阴影里被蒙蔽,在下面照不到阳光,秋冬时刺骨寒冷,被狂风欺凌与赶逐。
她心里从小被挖出刺穿的一个个漏风孔洞,饥渴得需要吸食财富与自由来填补。
她需要社会价值,弥补对自己存在的不安全感。
伤害她的丶让她逆风而行的功利环境,那些带着各种面具各种身份丶各自为营的过客,汇成一片汹涌无尽丶翻腾兴波的连绵海水。<="<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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