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前世的谢承泽,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可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单纯为了推进天府计划,为了让益州早日成为天府之国,为了让益州百姓早日吃上饱饭,就不顾自己可能被建帝忌惮欲除的危险,非要制造出火药。
他怎能变成如此……良善之人?
沈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疼,他沉沉地弯下腰,手指揉进了受伤青年的发丝之中,将他半个脑袋都紧紧掌控在了手心中,声音嘶哑,“谢承泽,你是不是想死……”
你是不是……就没想过要善终?
我是不是想死?怕我挡了太子的路,所以你现在在这里威胁我?
“呵,”因他的动作而被迫仰起头的谢承泽,闻言冷笑一声,嘴角勾着嘲讽的笑意,“怎么,你是怕本殿会制作火药的事情被圣上知道了,圣上会更宠爱本殿而不是你的太子殿下?你就这么喜欢谢瑾瑜,觉得他是最好的,不允许有任何人能挡他的路?甚至想要本殿的命?”
他高仰起脖子,漆黑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沈渊,沾着水的纤长食指横着划过自己的喉咙,留下一道隐晦的透明水痕,仿佛在暗喻着什么,“沈大人,本殿给你一个机会,无痕和无迹都被我派出去做任务了,你现在杀了本殿,没有人会知道。”
说完他又自嘲地笑了一声,“哦,本殿差点忘了,若是本殿死了,父皇必定会起疑,无论与你有没有关,你都有护卫不当的失职。以父皇对本殿的宠爱,整个沈家都会和你一起来给本殿陪葬。”
当初误送的血书引他疾驰归来,恐怕也是因为怕陪葬,而不是纯粹地担忧他的安危。
他以为,他和他已经算是朋友了,但现在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谢承泽嗤笑一声,“难怪,沈大人刚刚问的是本殿想不想死,而不是本殿该去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渊蹙眉,想解释自己的本意并不是如此,但谢承泽却狠狠推开他的手,转过身背向他,声音冷漠无比,“滚出去,本殿不想再看到你。”
“谢承泽……”沈渊上前一步想去碰他,却看到他发怒地抬起手狠狠砸在水面上,将木桶里的水溅得到处都是。
谢承泽几乎是用尽全力在怒吼,“放肆!谁准你直呼本殿下的名讳?滚出去!”
沈渊迟疑地缩了下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罢了,他现在正在气头上,等他冷静了再来找他解释吧。
沈渊转身离开了房间,路过地上插着的青剑,他微微拧眉,带着一丝烦躁的情绪拔出了剑,“唰”地一声重重插回了剑鞘当中,随即推门而出。
木桶里,听到剑身入鞘的声音,谢承泽下意识缩了缩身体,暗骂了一句狗东西,又暗戳戳地威胁他。
难道他做的还不够好吗?为什么沈渊还是觉得他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权势和皇位?
他以为,只要自己老实本分,沈渊就不会再忌惮他,想要他死。
他以为,沈渊已经发现他和二皇子的不同了,说不定还在逐渐放下前世的芥蒂,愿意和他做朋友。
可他错了,他太天真了,他怎么会认为一个在朝堂上风云叱咤了十年的权臣,会轻易地相信一个人呢?
尤其那个人还是他曾经的宿敌。
水温不知何时有些凉了,谢承泽蜷缩起身体缩在木桶边上,一边偷偷骂着沈渊蠢笨如猪,一边不知不觉地眼眶泛起了红。
他想家了。
但家里,也没有人等他。
……
“殿下、殿下……”
耳边传来急切的低呼声,谢承泽缓缓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
他依旧待在木桶里,但木桶里的水,不知何时又变得热乎了。
是冷僵了导致身体的温度感知失衡了吗?谢承泽动了动,随后才想起来什么,转头看向唤醒他的人。
朱小彪举着两个水瓢,正在从木桶里舀两瓢凉水,再从热水桶里舀一瓢热水放进去,他小声提醒道,“殿下,不能再睡了,再睡就要感染风寒了。”
谢承泽揉了揉眼,点点头,看来还是他的小胖胖好,“去把我的衣……”
他顿了顿,这才想起来,自己脱下来的旧衣袍被沈渊带走了,屋里只剩下另一件换洗的衣袍,“去把木柜里的另一身衣袍拿来。”
“可是沈大人说,让你穿新的……”朱小彪刚开口,就被谢承泽瞪了一眼,“你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
朱小彪默默去拿了旧衣袍,递给谢承泽,“殿下,您和沈大人吵架啦?刚刚他……”
“别跟我提他,晦气!”谢承泽不高兴道,仿佛听到闺中密友突然提起了前男友,语气十分的嫌弃。
“哦……”朱小彪应道,默默将那句“沈大人怕您没人伺候,让我来给您添热水”给吞了回去。
天纵奇才谢承泽,前来解释的沈渊
换好衣裳后,谢承泽挥手示意朱小彪退下。
他走向床边准备去找藏起来的硫磺粉,经过木桌时,那个沈渊带来的精致红木衣箧又映入了眼帘。
嫌弃地皱了皱眉,谢承泽直接忽略而过,继续朝着床的方向走去。
三秒后,他脚步后退,又倒撤了回来。
他就瞄一眼,就一眼,看看沈渊那个狗东西,是不是拿着破烂以次充好糊弄自己。
抬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谢承泽并没有面朝向木桌,而是侧着站在桌边,挺直了腰板,故作漫不经心地伸出右手,往那衣箧的锁口轻轻一掰。
衣箧的木盖顷刻间弹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盛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