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听平恩侯说的话,谁都会以为捷径是“早点正式入宫讨好谢临渊”。但配上他的手势,每个字眼都变了味道。
平恩侯的意?思是,劝郁卿自尽。
郁卿惊在原地半响,深吸一口气:“你——”
平恩侯面露不?忍:“薛夫人,你要想好,薛郎的青云路充满危机,你能护得了他一时,能护得了每一时?”
猛然间,郁卿被他点醒。
她本想以为凭那一丝旧恩。今后?徐徐图之?。但谢临渊绝不?可?能饶过易听雪,他只会不?断用易听雪下?大狱来操控她,吊着?她,当一点甜头,令她服从他的要求。今后?易听雪动不?动就得为她下?大狱。
她可?以暂时不?理谢临渊,但易听雪禁不?住反复磋磨,暴露身份只是时间问题。
最可?怕的是,以易听雪的刚烈性子,知道郁卿委曲求全,会不?会一死了之??
平恩侯叹道:“薛郎是受夫人连累。就算夫人忍了一辈子,薛郎可?忍不?了一辈子。请夫人三思。”
这话听着?,像劝郁卿放手薛廷逸。
实则是警告郁卿,不?要消磨光了与易听雪的感情,到最后?彼此埋怨。若薛廷逸真是个男子,估计到老时,也要恨死她了。更别提是个女子,为了科举和官途,付出比寻常男子多百倍的艰辛!
平恩侯告退后?,议政殿里少了一个人,郁卿却喘不?过气。
谢临渊似乎不?在意?平恩侯后?续说了什么,笑着?扬了扬下?颌,轻声道:“还不?快谢恩。”
郁卿背后?直冒冷汗,心里也冷,眼前只剩眩晕。
她为何?要谢恩,何?处来的恩?谢临渊捏着?薛廷逸,无非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她听见一点薛郎的消息,还要她谢恩?
郁卿顿时绝望,跪下?道:“陛下?,要不?然就放过我,要不?然就杀了我吧!”
谢临渊眼中?骤然一冷,猛地起身,大步走下?金阶。
他周身都是冷的,走到她身侧时,郁卿几乎直哆嗦。她看见他指节攥紧到发白,疑似下?一刻就要掐断她的脖颈。
“朕给你一个认错的机会。”谢临渊深吸一口气道,“不?认就一直跪着?。”
说完他越过郁卿,往外走去。
“我何?错之?有?”郁卿呵出一口气,心中?连怒火都没有了,甚至也没有委屈,只剩对自己的怜悯。
她素爱给人留面子,从不?把话说到绝境。可?进?宫短短十几日,竟把这辈子最尖锐的话都说了个遍。
她笑道:“我与薛郎扶持多年,她考中?状元为大虞效力,所?得来的竟是下?大狱!而我,我不?过是在玉江园见了你一面,竟被你拆散姻缘,在众人面前折辱,被囚在深宫中?。”
“可?悲的是,就算你不?后?悔,我也不?能报复你。我怕你害了薛郎。我所?能做的只是收回我的剑穗,我所?求的只是做普通人,过安稳日子。我至今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请陛下?明?示。”
谢临渊停住脚步,回身错愕:“你指责朕忘恩负义?”
郁卿解释道:“臣妇没有资格指责陛下?,臣妇只是求个结果!”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让议政殿陷入更深的沉默。
片刻后?,谢临渊忽然笑了,笑声越来越明?显,随后带了怒意。他来到郁卿身边,掰起她的下?颌,盯着?她道:“你的确没做错。但若非朕杀了建宁王,你这辈子只能做他的侍妾!若非朕钦点薛廷逸作状元,你何谈状元夫人?你可知石城镇何?处来的?那是朕年少时击退北凉留下?的驻兵之?所?!你能在边关安安稳稳开个裁缝铺子养家糊口,不?受北凉人劫掠,都是拜朕所?赐!”
郁卿不?平,开口想说什么,又很无力,只得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普天下?的恩义都是朕赐下?的,就连长安宫中?最低贱的扫洒侍婢都懂!你若真听话,还能在承香殿锦衣玉食,过一辈子安稳日子。可你偏要逆着朕来!”
郁卿明?白那点无力是什么了。
普天下?受过谢临渊恩情的人太多了。在他心中?,恩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就算她听话,也不?可?能安稳。谢临渊稍有一点不?满意?,就会让易听雪沦为操控她的工具。
没有易听雪,还有刘大夫,白英大哥大嫂,阿珠,以及她认识的所?有人!
平恩侯深切地明?白这个道理,才劝她趁早自尽,一死解脱。
事到临头,郁卿还是贪生怕死。
她回视着?谢临渊,忧伤道:“陛下?,薛郎是人,我亦是人!你利用人的情感,早晚会遭报应!”
“报应?”谢临渊被她幼稚的想法逗笑,心中?却更加恼火,积郁愈发难消,“朕若是怕报应,也不?会走到今日!”
他前几日近乎彻夜不?眠,脑中?反复浮现她指责他时哭泣的脸,最后?他想,让她得知一点薛廷逸的消息,又不?需要忍受一百年的光阴。
这已是他的底线,他都已经退让至此,她为何?还不?感恩?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纵容她!
他该将她狠狠打入泥里,让她体会什么是真正的卑贱,明?白什么叫真正没资格,才不?敢仗着?他的纵容,对他说什么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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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虞好宴乐,宜春苑是官家歌舞乐人,俳优杂技的住所?。
郁卿被剥掉锦衣,换上罪服,由内侍带来时,院中?的都知正挥着?鞭子教训一群舞姬,鞭声破空打得一个舞姬哭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