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口就问:“你同意了?”
傅亭心虚地小声说:“我还在想……”
“我已经看到你发的表情包并且截图了,是同意的意思。”祝卿安语速很快,像是生怕她反悔:“傅亭,犹豫就会败北。再犹豫下去,本来有十二个月的时间弥补,现在只有十一个月了。其他高三生已经进入第一轮复习,而你课还没有开始学。”
傅亭被她搞得一下子紧张起来,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仿佛面前真的挂起来一个红彤彤的高考倒计时牌子。
“卿安,我……”
“就这样定了。”祝卿安很霸道。
傅亭没见过她这般霸道的模样,突然被凶了一下,脑筋没转过弯来,嗫嚅着说:“你不考虑我的意见吗……”
万一她真的不想学呢?
“我了解你,这就是你的想法。傅亭,我知道你是想继续读书的,只是太多事情需要你考虑,它们牵绊住了你,才导致你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你需要再一次破釜沉舟的勇气,就像你离开桦城那样。”
傅亭低头,沉默不语。
祝卿安明白她在动摇,语气软下去:“在我犹豫的时候,你帮我确定了方向。就当是作为交换,这次让我来帮你做决定,好吗?”
傅亭咬咬嘴唇,最后说:“再给我一天考虑时间——”
话没说完,手机被人从背后抽走。傅玉叉着腰,举着电话,中气十足:“我姐不考虑了!就这么办!挂了,再见!”
把手机还给傅亭,傅玉皱眉,“姐你别磨磨唧唧矫情这矫情那了,看的人着急。还得别人三请四请你去上学啊。考不上就考不上呗,最后去要饭也不至于饿死。到时候我拿一把琴在那吹拉弹唱,你在旁边给人画五块一幅的速写,就到祝卿安楼底下要饭,然后旁边挂个牌子:负心女人搞大了我的肚子,然后将我们母女狠心抛弃——我就装成你的女儿……”
越说越离谱。傅亭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两眼一黑,赶紧让傅玉别说了。
最后去办学籍借读的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订了下来。
差不多同一时间,傅亭和傅玉租的房子到期了。傅玉直播带货挣了些钱,想找个大一点的屋子方便直播。傅玉的直播时间又经常很阴间,而傅亭开始准备考试,需要良好的学习和休息环境。
傅亭顺理成章的搬去和祝卿安住在一起。不过每周雷打不动的要过来检查两次傅玉的冰箱,看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按照祝卿安给的时间表,傅亭每天认真学习。祝卿安亲自教她,就像当初针对傅玉的情况辅导一样,祝卿安根据傅亭的自身水平制定了详细的计划,看过一遍她写的作业,就能马上断定存在的问题,再进行下一步的教学调整。
傅亭学了一段时间后,惊喜的发现自己原本的知识很快被回忆起来了。当初辍学之前,老师就说过她虽然成绩不算最好,但是胜在稳扎稳打,基础特别牢。知识点被她幸运的记到了现在。
早晨祝卿安把重要的知识点言简意赅的讲解,然后她去上课,傅亭自己在家复习;白天祝卿安不在家,家里比自习室还要安静;下午祝卿安回来,检查过她的进度,再提一些查漏补缺。
祝卿安也会制定惩罚。
比如傅亭同一个题型错了三遍即以上,她当时不说,在心里暗戳戳记下。等傅亭终于结束一天的学习,拖着疲惫的身体和大脑上床想抱抱她亲亲她的时候,她严肃冷酷的拒绝,让傅亭一个人失望的在床上蹬腿。
发现祝卿安背后的疤痕,是在两人第一次做的晚上。
在祝卿安的房间,傅亭深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灯光照着她朦胧的眼,眼角的晶莹不知是泪珠还是汗水。
祝卿安撩开她汗湿的头发,俯身,捧着她的脸一次次深深吻下去。
手中一片泥泞。
傅亭仰起头,手臂环住祝卿安纤瘦的脊背。
光滑的皮肤上,却触摸到不规则的凹凸不平。
她从沉沦中清醒,喘息着说要看看祝卿安的后背。
灯光昏暗,祝卿安后背上散落着许多圆形疤痕。
深红色的印记,显然是多年前受的伤,再长的时间也无法抹去。
傅亭很熟悉这个形状的疤。她跟着赵斌混日子时,赵斌跟人打架,被人用烟头烫了一次,手臂上就永远留下了那个圆圆的痕迹。
她颤抖地摸上去。“谁弄的?”
那些疤只出现在后背,隐藏在衣服下,显然是不想被别人发现。
祝卿安说:“我妈。”
林胜男对她发泄情绪的方式远不止打骂。上小学时,林胜男因为工作压力开始抽烟。祝卿安对烟味敏感,只要在家闻到烟味就开始咳嗽。
咳嗽声被林胜男听到,会惹得她更烦。她粗暴地掀开祝卿安的衣服,灼热的烟头狠狠按下。
那会儿祝卿安的力气还掐不死一只鸡。她给自己买了纱布和烫伤药,然后趁林胜男不在家的时候,把她所有的烟都放到洗衣机里搅碎。
一整年,学校老师总是夸祝卿安上课坐的笔直,让全班的小朋友向她学习。祝卿安自己清楚,不坐直的话,衣服会贴在后背上,弄得那些伤又痛又痒。
好在林胜男抽烟只抽了一年,在完全上瘾之前彻底戒掉了。
在一次次破皮流血之后,祝卿安很小就发现自己不是疤痕体质。那些在皮肤表面的伤,最多一个月就会变淡,消退,最后变得和周围的皮肤一样。
这些烟头除外。它们要一辈子吸附在她后背上。
傅亭轻声问:“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