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知这里收容的灾民可有红眼之症?”
“红眼?这倒未曾注意,来这的流民多患咳症,还有头痛呕吐,没见过施主所说的红眼之症,这样奇怪的症状,若是有的话,想来定会注意到的吧。”
“如此便好,只是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一人,症状有些奇怪,以防万一,还烦请师父找间屋子单独留置。”
“这是自然。”
次日上午,江文如他们如约来到松风堂拜访慧一大师。
昨日的小师父上前行礼,笑着说道:“大师,有位施主说是您的故人,想来见您一面。”
江文如闻言上前,笑道:“多年不见,老师父别来无恙?”
那位老者看着她半晌,似乎并未认出是哪位,带着些疑惑和蔼的问道:“恕贫僧眼花,不知小施主是……”
江文如轻笑一下,欠身行礼,“老师父,一别经年,只是我还记得当初那株残莲,一直想回来问一句,那株莲花可又开了?”
江文如笑着问道,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她坐在一方莲池旁边的石阶上,池中莲花开得正好,只有一株已经败了,黄蔫蔫的耷拉着,与别的莲花对比,看起来好不萎靡,没有一丝生气。
她就这样看着池中枯萎的莲花发愣,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慈祥温和的声音:“为什么在这坐着啊?”
“娘亲又走了,这次走了好长时间,我自己在屋中呆着没事做,出来走走便走到这了。”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恹恹的,夹杂着鼻音,显然是刚哭过,但她固执的背对着过来的人,若无其事地说道。
后面的老人笑笑,问道:“真的是随便走走么?可我听说你最近几乎日日都来这里,来了也不做什么,就对着这莲池发愣。”
“就是随便走走,只是日日正巧停在这里罢了。”江文如固执地说道。
“哦。”
老人笑着应道,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站在旁边和她一起看着那株残莲。
她本以为这位老僧人只是路过此地,又受娘亲所托过来看看她便走的,可等了半晌也不见他离开。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哭,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渐渐的蹲着的腿都酸了,那位老僧人还是不发一言,她微微转身瞄了他一眼,见他也静静地看着那株残莲,神情平和从容。
她收回目光,轻轻说道:“这莲花枯萎成这样,怕是不行了吧,长成这副样子,又一直没有人来照料,除了我来看它,其他人走过怕是不会多看一眼,再无别人注意到它的盛衰。”
老和尚笑笑,沉默片刻后说道:
“世间万物,皆有其生灭之道,生死轮回,是自然之理。”
江文如转头看向他,目光中有着困惑。
老和尚笑着又道:“不过万事万物皆有转机,你可听说过‘枯木逢春犹再生’?”
“不曾。”
老和尚说道:“这花枯萎了,就要及时剪掉破败的部位,剪掉枯枝、病枝还有细弱的枝叶,减少无谓的消耗。”
“莲花喜光,再让它接受充足的光照,到了春天,气温回暖,它的根茎重新发芽,自然还会开花。”
“人也一样,不要让自己被一些无能为力的境遇困住,好好吃饭、睡觉、多晒晒太阳,专注于当下的一花一草,一枝一叶,不去做无谓的忧虑,自然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中秋只是没醉过,也不想醉。
江文如细细琢磨着他说的那句诗,觉得极有禅意,心里莫名的松快了些。
后来没过多久,她便被江府派来的人接走了,自然也没有机会知道那株莲花最终如何。
老者听了江文如的话眉目俱松,笑了起来,“哦,原来是故人,贫僧年纪大了,眼神也不灵敏了,一时竟没认出小友,实在惭愧。”
“你问那残莲,开是开了,可我见小友如今情景已与往日大不相同,那莲花重开与否也已经不重要了吧。”
江文如笑道:“是,不重要了,也的确都不一样了。”
慧一大师点点头,笑着说:“我已经听说了,诸位能帮寒山寺安置流民,贫僧代寺中众人谢过诸位。”
“姑娘如今重新回来,之前住的屋子一直空着,不如停留这几日便还是在那里暂住,其余诸位,也都住在姑娘禅房所在的后山,哪里还有几间闲置的屋子,收拾收拾尚可安置。”
“如此甚好,那便叨扰贵寺几日了。”
容玢他们先行往后山去了,江文如出松风堂的门之前,慧一大师笑着问道:
“小友与将才那位公子相熟?”
江文如一怔,回道:“现在说不上相熟,只是有些事情要办,一路同行到了这边罢了。”
慧一大师点了点头,倒没再问什么。
他们一行人便住在了寒山寺里。
到了酉时,他们皆都安置妥当,江文如与容玢他们的屋室隔了一片竹林。
她在屋里坐着,这间禅室一应物什与她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差别,让她的记忆一下回到从前,回到那些个与母亲相伴的日子,那个母亲告诉她南阁存在的夜晚,那个母亲与她最后对话的时刻,当然,更多
的还是那些独自挨过的日日夜夜。
她的手轻轻扫过桌面和木椅,上面一尘不染,许是定时有人前来打扫,她坐下后单手扶额思忖片刻,问闻清道:
“现在我们这里一共有多少人?”
“主子是说在平溪的人吗?平溪只有我和承泽,不过其他二十四人也在周围,若是主子需要,随时可以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