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一对年轻夫妻,看着穿着不俗便知不是差钱的人。此刻听见沈明月的解释,年轻夫人的脸上失望之色毫不掩饰,却仍试图挣扎:“我们只是吃顿便饭,很快就好。”
“是啊,我们夫妻自平江府而来,便是慕了明月楼的名,掌柜的便通融一下。”年轻丈夫也劝说道。
“非常抱歉,主厨师傅们都休息去了。”固然他们说得诚恳,沈明月却也只能满含歉意地拒绝。
见妻子的愿望即将落空,年轻丈夫安抚她后又是问道:“不知掌柜的可否借一步说话?”
虽然不知道年轻丈夫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沈明月还是作出请的姿势,耐心聆听。
“明月楼的鼎鼎大名便是远在平江府都能听说,我知道明月楼红火不在意一日半日的蝇头小利,也知道规矩定下不好再破,只是我妻子很早便对明月楼的酒菜心心念念,不然也不会趁着乞巧赶来临安登门。不知道沈掌柜可否体恤一下我这做丈夫的圆妻子念想的心,为我夫妻二人单开一桌席面。”
沈明月推测这对夫妻也是经商之人,不然怎么一番话说得这样滴水不漏,既夸赞了明月楼,又诚恳陈情,最后更是补了一句:“不知五百两银子可够?”
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便是明月楼再红火,刨去用料成本,没个一两旬也是赚不回来的,而这位年轻丈夫开口便是五百两,还丝毫不见犹豫,可见这对他们来说只是洒洒水。
沈明月怀疑这人来前特意打听过自己的性格,不然怎会如此对她胃口。毕竟夸赞都是虚的,银子却是白花花真实存在的,世间很多事情,有时候未见得是努力不够,或许大多只是钱没到位。
见旁边的妻子已经因为二人叙话时间过久而时不时地往这边瞟,沈明月自是明白这对小夫妻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既然钱给够自然也乐意成人之美,于是她脸上笑意更浓,热情地将夫妻二人迎进正厅坐下。
这边刚安顿好,那边却见花满楼仍捧着巧酥伫立原地。沈明月暗骂自己见钱眼开怠慢了花满楼,赶忙小跑到他身边,自来熟地伸进纸袋里拿出一枚巧酥,微笑邀请:“既然公子也未曾进食晚膳,不如便一并留下来,虽然主厨师傅不在,但我的手艺应该也还算不错。左右除了这对夫妻便无外人,我自己一人反倒无聊,若能得公子作陪更是荣幸。”
这些日子花满楼早已经尝过不少沈明月的手艺,哪里不明白她说得应该不错只是谦虚,不过本来他也无聊,便欣然应邀:“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南好
等到送走夫妻二人后,夜幕已经悄然降临,街边也亮起璀璨灯火。
已经白吃了一顿饭,自然不能再让主家自己忙活,花满楼也不闲着,帮忙收拾残羹冷炙,顺带将碗筷收拾去后院一起洗了。
穿着锦缎的清俊贵公子毫不在意地蹲在水池边,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卖力地洗刷着碗盘。饶是如此,他的外衫半点也不曾沾到地面尘土,这般认真洗涮也没有溅上水渍。到底是花满楼,这样的姿势做着这样的活计也丝毫不见窘迫,反倒展现出独属于他的风度和姿态。
待沈明月将地面打扫干净,提着扫帚走到后院,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若是十日之前,有人跟沈明月讲将来江南首富家的七公子会耐心蹲在她明月楼的后院替她洗碗,她定要好好数落数落这种编瞎话编到她头上的行为,开玩笑,那可是江南首富家的公子啊,便是明月楼所有的碗筷加起来或许都抵不上人家一件外衫,怎么可能给她干活。
但后院中那个挺拔的身影告诉自己,这不是在做梦。
要洗的碗只剩一个,沈明月也不想再跟花满楼客气,便干脆斜倚着院中的桂花树,含笑看着他。
其实早在沈明月走来时花满楼便察觉,只是对方没有出声,他也知趣地互不打扰各做各的活儿。人真的很奇怪,独自一人的时候觉得寂寞,两人一起时却都不开口。或许有时候不一定非要说话,只要身边有人陪伴,无声也是心安。
只是沈明月的目光太过炽烈,长久的注视下让花满楼也隐隐有些不自在,于是他端起洗干净的碗筷,打算打破这份安静,未曾想沈明月先将木盆从他的手中接过,接着便是带着笑意的调侃声响起:“若是明日我将花满楼在明月楼洗碗这件事宣扬出去,恐怕我门口那道斜坡便要被踏平了!”
花满楼并不在意沈明月的调侃,微笑道:“便是没有我,迟早那道斜坡也会被络绎不绝的客人踏平。”
“那就借你吉言啦。”沈明月笑眯眯的。
左右无事,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无聊,本着待客之道沈明月向花满楼提议道:“出门走走?今日乞巧,外面街上定是热闹无比,也省得辜负了这样的良辰美景。”
七夕乞巧,清河坊作为江南最有名的商业区自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节日。路上到处都是出来游玩的人,各式各样的小吃琳琅满目,周边叫卖声不绝于耳。
弯弯的月牙挂在天上,照着地上的人眉眼弯弯。
马蹄糕的小摊前挤满了人,沈明月见状冲花满楼丢下句“你在这儿等我一下”也兴致勃勃加入了排队大军。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热气腾腾的蒸笼打开,清香的马蹄味伴着红糖的香气迅速弥漫开,老板抓住蒸笼两侧的提手一个翻转便将马蹄糕倒在案板上,刀起刀落间,马蹄糕迅速被切成半截拇指厚度的糕片。起锅刷油,糕胚再次入锅,伴着呲啦的声音被煎至两面金黄,再整整齐齐地码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