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拖着陈诺的身体里逐渐燃起了一团火,一路横冲直撞,恨不得与地板擦出火星子,所到之处皆是乒乒乓乓的声响,把小比吓得叼起狗窝到处乱窜,差点把千年木给撞倒。
结束后陈诺把拖把扔到一边,卸了力一样瘫倒在沙上。
贺辰睿没管他,慢条斯理地清理了一遍吸尘器和拖把,然后从桌上的袋子里掏出两个橘子,坐到陈诺身边开始剥。
陈诺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有气无力地叮嘱:“你当心点,别掉地上,刚拖干净的。”
贺辰睿笑着说了句“好”。
陈诺认真地看贺辰睿剥橘子,看了会儿很突然地开口:“我今天跟我爸妈说,让他们离婚。”
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贺辰睿手上的动作没停,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为什么呢?”
“因为受够了。”
陈诺回答地很干脆,胸口有一丝明显的起伏,他从沙上撑起,坐直了身体:“我十岁那年,我妈升级成了律所的高级合伙人,我爸当了他们公司的总经理,他们两个赚了很多钱,没过多久换了现在的大房子。
“我妈每个星期都要出差,我爸天天在外面应酬,有一天我妈周末回来,看见我吃了一个星期的面包,把我爸骂了一顿,我爸当着我的面摔碎了一个杯子,说我妈你一个女人天天在外面跑不照顾孩子,我哪有什么功夫做饭,然后就吵了起来,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剧烈争吵。”
陈诺说到这儿有些艰涩地停顿了一下,贺辰睿撕了一瓣橘子递给他,陈诺摇摇头:“我不吃白色的筋。”
贺辰睿又收了回去。
陈诺顺着刚才的话:“后来他们就雇了做饭阿姨,我每天回家都有做好的饭菜,但他们之间还是不断有新的矛盾,谁去开我的家长会,谁带烧的我去医院,没完没了,全都是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贺辰睿打断了他。
橘子的筋被剔除得干干净净,直接塞进陈诺的嘴里,陈诺木然地张开嘴,囫囵吞了下去。
喉间泛起一阵酸,陈诺忍着,继续把话说完:“以前我觉得吵就吵吧,只要不离婚怎么样都行,只要不离婚我就有爸妈。但是现在我长大了,不需要他们了,我就想让他们离婚。”
陈诺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挺自私的?”
贺辰睿转过头来看他。
这是他第一次从陈诺嘴里听到这些话,过去那些年尽管见到了不少,但作为一个外人,看到的始终只是表面,实际上陈诺受了多少委屈,他无从得知。
“这不是自私。”贺辰睿拉过陈诺的手,将抽了筋扒了皮的橘子一瓣一瓣放进他的手心,“你的父母和你都是独立的个体,既然在一起会让彼此都不好过,那就没必要做无意义的捆绑,分开对他们来说也许才是最优解,你这么做是为他们好。”
陈诺没有说话,其实很简单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从贺辰睿嘴里说出来,心里似乎就好过了一些。
他看着手里的橘子沉默了一会儿,一股脑儿将它们吞进了嘴里。
汁水在齿间迸溅开来,顺着味蕾弥漫至整个口腔,陈诺突然“呜”了一声,眼眶中瞬间蓄上一汪泪水。
“怎么了?”贺辰睿吓一跳,以为是自己的话刺激到了他。
陈诺泪眼婆娑,一张脸扭曲成了苦瓜横截面,硬是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然后哑着嗓子吐出一个字:“栓。”
贺辰睿愣了两秒,很没良心地爆出嘲笑声。
陈诺瞪了他一眼,贺辰睿擅自把人揽进了怀里。
贺辰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说:“其实有很多家庭都是这样的,在最亲近的关系里日复一日地互相伤害,只不过大部分的父母选择了得过且过,大部分的子女选择了忍让回避。我不是说他们的做法不对,只是想告诉你,你选择的做法很勇敢,比大多数人都要勇敢,明白吗?”
陈诺点了点头,而后安静地靠在贺辰睿的肩头,闭上了眼。
贺辰睿今天穿的是件长绒的毛衣,很软,像被太阳晒过很久的草地,陈诺拼命地从他身上汲取暖意,直到流淌着的血液也变得温暖。
小比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脚边,见两人搂搂抱抱不成体统,伸长脖子叫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