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字在嗓子眼里转了一圈终究是没喊出口,他始终记得年叔在船上嘱咐过的那些话,“上了岸,紧紧跟着我,万事都要小心!”
……
何四推开二楼雅间的大门,迎面便是一道七扇板障拼合而成,长近一丈五、高近七尺的猛虎下山彩绘屏风。
嶙峋山石之上,一头栩栩如生、吊睛黄额的老虎正张着血盆大口,杀气腾腾地睥睨众生,仿佛随时随地就要择人而噬一般!
恰巧在此时,“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如虎啸龙吟突然从屏风后面响起,直把石伢子吓得一个激灵。
“贤侄总算是来了,可让我好等啊!”
只见一个比何四还要高出一个头,全身横肉几乎要将身上的黑色劲服撑爆的中年大汉就这么一步一摇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两道浓眉好似利剑开天,一双牛眼仿若烈火烹金。
不说石伢子,便是处心积虑的王年和常年跟在身边的何四都被这如炬目光逼得呼吸一窒,这大汉仅凭“声”、“形”二字就能刹那间夺人心魄。
“小的王年给二爷请安”王年挽着石伢子微微侧身,一起朝着大汉躬身行礼,脸上尽是惶恐之色,“小的怎敢与二爷攀亲附贵,这不是折杀小的了么。”
“哈哈哈哈当得起当得起”
“你父亲与我相识于二十年前,虽不曾交厚,但也有一番来往,我这里托大喊你一声贤侄,你便叫我一声二叔,有何不可?!”徐家二爷徐朗瞪了王年一眼,稍显不悦地说道。
“这……”王年沉吟片刻,继而苦笑着说道,“既如此,那小的便僭越了,二叔,请”
王年左手虚扶了一把以尽礼数,右手却不见松动。
“……”
“哈哈哈哈!”
“好贤侄,来来来,我已备好酒菜,今日我们不醉不归。”徐朗轻瞥了一眼石伢子惴惴不安的小脸,脸上笑容不改,当先转身把三人带进了客厅。
六尺见方的圆台面,一十二道佳肴水陆毕陈,直看得腹中空空的石伢子口齿生津、食指大动。
徐朗金刀大马地招呼着二人坐下,何四则是自觉地退到一边侍奉。
“今日难得,老夫特地准备了一坛三十年的绍兴女儿红!来来来,贤侄与我一同品鉴品鉴!”徐朗一抬手,何四从后面的桌案上捧出来一个两尺高的灰黑色酒坛,尚未开封这隐隐约约的酒香就已经四溢弥漫,显是陈了年的好酒。
何四正要一把拍掉封泥,一旁的王年却是突然出声阻止道,“且慢”
“二叔您是知道的,小侄身上的差事要紧,这酒还是留着下次喝吧?”
“嗯?”
何四的右掌悬在半空,一颗大脑袋木然转向徐朗,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敢忤逆二老爷的心思。
“……”
徐朗笑脸微微一僵,瞬息过后又是哈哈大笑起来,“是极是极,我这岁数大了记性不行,差点误了大事。”
“酒且存下,等大功告成之后再喝不迟。”
“来来来,吃菜吃菜,贤侄与小公子星夜赶路定是饿了,先填饱了五脏庙要紧。”
听了徐朗的招呼,石伢子还犹豫着要不要动筷,身边的王年已经是欠身致歉道,“请恕侄儿无礼,只是一则小侄身上的差事事关重大,二则此时乃千钧一发之际,这一餐饭食二叔准备得如此周到,恐费时颇多,二叔有何见教直言便是,王年定无不从。”
“嘶”
刚刚把酒坛放下的何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王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酒不喝就算了,听这意思是连筷子都不肯动了?!
“砰!”
圆桌徒然一震,石伢子几乎是跟着一抖,汁水四溅之下,十二个白玉盘子“哗啦啦”地一阵脆响,也不知道究竟碎了几个。
徐朗那一只如蒲扇般的大手移开,下面一双象牙底子黄金镶边,价值百两银子的骨筷就这么被一巴掌拍成了四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