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你觉得我们还有幸福可言吗?你的人生,我的人生,我们想要的平静生活,最后不过是遥不可及的奢望罢了。”6枋扔下这句话,就转身朝楼阁中走去。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云炀一人,站在这寂静的房间,他悲妄的情绪在隐隐波动,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应该比谁都清楚,比起城府颇深的云景城,李钰则是在他出国后才开始有所改变。直到他再次回来,母亲开始想了解他的想法,她开始尊重他的选择,开始给予他自由。
清晨里,窗外是一片宁静,偶尔有一两家早起的人家,会将屋里的灯光点亮,一夜未眠的云炀,此时开始整理着装,他不想打扰6枋,只好从赵立清口中找到所有真相,所以他打算今日去见见那位许久不曾叫过的‘赵叔叔’。
坐在车中,太阳徐徐升起,被云层遮住了大半的太阳,倒像一个娇羞的小姑娘似的,总是想探又探不出头。他今日叫了助理来,原因就是自己不想开车,因为他整夜未眠,怕出意外。在经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后,他终于到达了郊区的监狱。
接待室里,云炀冷静地坐在外面,透过一扇透明的玻璃,他见到了两年未再见过的赵立清,如今他剪短了头,剃了胡子,此刻他清秀的面容好似又重新回来了,只是脸上的皱纹加深了,人也变得瘦弱了起来。云炀看着他,以往所有的愤恨想要喷出来,却又觉得没有意义。
“赵叔叔,好久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我都快觉得陌生了。”云炀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是啊,你父母走后,你就再也没有这样叫我了。”赵立清如今褪去了身上那副看似深沉的伪装,活脱脱一副佝偻老者面相,“今日怎么想起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了?”,他询问道。
“你不是还有事情没有跟我说吗?等你主动告诉我怕是等不到了。”云炀抬起冷漠的双眸,冰冷刺人的目光看向赵立清。
“哼!我能有什么事情要跟你说,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赵立清冷哼一声,淡淡一笑。
“选择6枋,真的是个巧合吗?我父母的死真的跟你没关系吗?”云炀顿时坐正身姿,严声厉词地询问他。
赵立清愣了一下,然后说:“她告诉你了?”。
“所以你还要瞒着我吗?”,其实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只想诈出实情。
“设计陷害你,不过是想给你个教训,你不是我的对手。”,赵立清突然又低下头,“可是,我终究还是比你父亲逊色了一些,他当天就猜到是我,还找人查了监控。”。
半晌,赵立清沉重地长舒一口气,一副释然的状态,继续说:“你父母的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当年云大哥找到6怀安,想将我手里的项目都转交给他,他觉得我的能力不如6怀安,想拉他入股,我心里感到不安,就利用了王静,这么多年我一直对她心怀愧疚,我知道她是委屈自己嫁给我,所以才不想用孩子绑住她,故意将她的孩子流掉,只是我没有想到,只是那一次,就让她一生都无法再做母亲。我故意将她流产的事情引到你母亲身上,因为我知道,王静救过你母亲,她一定会帮我。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见到6怀安的女儿,她是第一个问我为什么不开心的人,是那么天真可爱,可是我还是恨,我觉得我不比6怀安差,那晚如果她不主动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动她一分一厘,可是我看着她的脸就止不住地想到6怀安,愤怒和不甘不断地冲击我的脑子,后来她那个朋友擅自将她换到你的房间,后面的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她只告诉我事情办好了,我本来不想伤害你,只是一个女人而已,睡一晚又能怎样,并没有多在意。
可是,第二天早上起床,你父亲给我打了电话,我猜他一定是知道了。我原本以为他会把我送进去,可是他没有,他竟然帮我解决了所有的麻烦。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能利用,他利用你和6枋的事威胁我,让我交出我手中的股份,无奈之下我只能舍弃我三分之二的权利;可是,云氏集团,有一半是我的功劳,可世人只记住了他云景城,凭什么呢?为什么我就永远只能屈居他身后,你父亲的死终于能够让我一展身手,而且我做到了啊,你看,云氏集团不是被我经营的很好吗?没有你,没有云舒,我不一样将它带大了?”,赵立清突然大笑,他那不甘心的样子,仿佛这世间一只丑陋的鬼怪,扭曲狰狞!
出了监狱,云炀立即让助理开车去云舒家。等候在客厅的云炀,还在极力忍住自己内心的愤恨,他想过,可是没想到过是自己的父亲。云舒慢吞吞地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她想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云炀,从不主动到自己家中来,只怕是来着不善,正在脑子里构思要如何应对,一边走一边坐下,并端起茶几上保姆刚泡好的茶水,饮下一口,才若有防备地开口:“炀儿今日怎么突然来看姑姑了?你可是许多年未踏进我这小破楼了”。
“你为什么突然辞职?是跟我父亲有关系吗?”云炀也不拐弯抹角,直白地说出了自己上门的目的。
云舒不曾想竟是为了这件事,她还以为他,是为了他父母的死亡原因而来。
“没有,是我想辞职了,跟他没关系。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件事?”云舒好奇的目光锁定云炀。
“姑姑,我一个快要死了的人,你的隐瞒又什么意义呢?”云炀知道,云舒不说,想必是为了维护谁,可那个人现如今还有维护的必要吗?
“云炀,又何必非要问个对错,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安心养好你的身体,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云舒依旧不愿将实情透露出来。
“姑姑。6枋知道父亲,知道你的事。”云炀将6枋昨晚的话对云舒都说了一遍。
“那丫头,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云舒放下手中的茶杯,才娓娓道来,“难怪今日一早你就去见赵立清。”。
云舒起身走向客厅落地窗前,双眸望着窗外的凉亭,“你父亲早就知道你和6枋的事,但他将此事隐瞒了下来,6枋那丫头不愿让他父亲被牵扯进来,只好选择离开,而为这些事情善后的人就是我,那丫头一直想要把真相说出来,可是赵立清为了在集团内站稳脚跟,私下里结交了许多达官贵胄,是到了我们都已经动不了他的程度了,唯独还能做到的就是不让他吞下整个云氏集团,我告诉她,即便她那日将你们的事都抖落出来,其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你们年轻人之间酒后失态,根本处罚不了任何人,所以你父亲只好将此事隐瞒,他没有告诉你,也是为了保护你。
至于我辞职的事,我不辞职,你能坐上那个位置吗?我在那个位置坐下的目的也就是不让赵立清一家独大,当时几乎半个集团内的人都是他的,我们对他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如此。”。
“我父母的死又是因为什么?他们没有理由离开我。”云炀将事情猜的七七八八,所以也并不感到意外,但父母的死不可能是自杀,他们明明前一秒还兴高采烈地同自己聊着天。
“就如你所看到的那样,真相就是那样,没有任何阴谋;你的父亲已经查出了脑癌,你的母亲如此深爱你的父亲,她不会允许他独自离开,俩人合伙谋划了一场事故而已。”。云舒漫不经心地解释,她始终没有说出,6枋的父母自杀,除了脑癌,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与6枋有关。
走出云舒家,云炀让助理先行离开,然后独自开车回家,此时6枋早已坐在客厅里等待着他回来的质问,孩子们跟随6爸6妈回了老家,正好他们有的是时间将事情说个明白。回到家的云炀,并没有同6枋说话,直直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将疼痛一直隐忍着,忍了一路,他担心自己说话的间隙会忍不住疼出声来,6枋想叫住他,却始终没有开口。突然,6枋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云舒打来的电话。
“喂!”6枋愁容满面,接通了电话。
“你同我哥见面的事,我没有说,希望你也不要说,他已经很脆弱了,如果你还有仅剩的良知,就不要干扰他最后的安稳生活,让他安心自在地离开这个世界。就当作是我求你也罢,请你!不要再跟他说起那些事,拿他的一生来弥补你的痛苦,你真的开心吗?你不是。。。。。。也爱过他吗?”,说完,云舒就挂断了电话,6枋突然将所有的事情抖落出来,到底想干什么,她不得而知,可这是哥哥最后的血脉,她看着他从小到大,他心里有多委屈她也都明白,只是她无能为力。。。。。。
6枋举起手机的动作迟迟未放下,那一句‘你不是。。。。。。也爱过他吗?’,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深深刺痛着她,爱过?只是爱过吗?那她现在又在做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两年了,尽管他做了这么多,自己也还是无法原谅他,一定要他难过才会觉得自己在他的世界里存在过。
6枋想着,不自觉地就朝着云炀的卧室走了去,站在云炀卧室门口,6枋不敢敲击他的房门,她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行为,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突然,6枋听见房间传来一阵响声,才着急地打开了云炀的房门,走了进去,看到云炀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肚子,一脸难受的模样,她想,“看来是到时间了,这样的疼痛感一旦到来,就证明他的时间所剩无几了。”,6枋空洞一般的眼神看着云炀,并上前将他扶起,扶上床后,才到床头柜前,打开柜子,在里面翻动起来,终于找到了那瓶存放已久的止痛药,她毫不犹豫地倒出两粒药放入云炀口中,并扶住他的头颅,喂他喝水;吃下止痛药的云炀,满头大汗,紧闭的双眼始终未曾睁开,躺在床上,他左手紧紧握住6枋的手,好像自己一松手,6枋就会立即消失不见一般。6枋也并没有将自己的手抽走,只是抽出纸巾为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仿佛眼前的是一位陌生人。
直到时间过去了许久,云炀在止痛药的作用下,渐渐平静下来,他睡着的模样是那样的乖巧,只是瘦削的脸庞让他脸上显得毫无生气;6枋这时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的伤心都留在眼底,右手轻轻抚上云炀的脸颊,这个男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对他都做了什么?害死了他的父母,可她也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子,爱恨纠葛下,她都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她以为自己放的下,可是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好像也不愿意就那么放过他。
6枋抚摸着云炀的脸庞,嘴里小声呢喃着:“你还是像小时候那么单纯,那么不经世事的样子,你这样的人怎么做的上董事长的位置呢?赵立清十个心眼,可你只有一个,就连身边的我,你也分不出来,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了解吗?值得吗?用生命来守护我?”,眼泪掉在了云炀的脸上,6枋又轻轻地为他拭去,她就那么无声地哭泣着,哭的撕心裂肺的,仍旧不愿意出一声。
两个人的世界都仿佛静止了一般,6枋哭的累了,趴在了云炀的床边,直到深夜,云炀觉得腹中饥饿感涌上,这才被迟缓的胃排空弄醒,他起身时,整个房间里暗的死寂一般的宁静,感受身旁有人的存在,他的手朝她的脑袋缓慢摸索过去,摸到了她的脸,她的鼻子,她的嘴唇,然后,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一吻,就这样一直呆在她的身旁,无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