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睦就把手往上衣口袋里一揣,转过身来对着镜头倒着走:“哎你说,你这么把我指挥得团团转,那我这算不算是在给你当模特啊?我记得模特工资还挺高的——像我这样个子又高身材又好的,在模特圈里怎么算钱?”
“可算了吧,真要是专业的模特都用不着我指挥,而且也不像你这么话痨。”杨糕说着往后头看了看,“你要骑着牦牛拍几张吗?”
陈睦也回头看:“哟,这儿也有牦牛啊,我说怎么越走越臭呢——不了吧,我刚在附近牧场拍过了……哎,那个经幡好看,经幡可以拍一下。”
随着陈睦往湖边的一个经幡跑去,杨糕也切换到了录像模式。
因为焦距变化,一开始杨糕都没捕捉到她人,晃了一下才把她框进来。
“姐……”他开口想把人叫住,但又隐约觉得在这儿大喊一声“姐姐”听上去怪怪的。
于是索性不客气地叫道:“陈睦!”
陈睦转过身来的样子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他竟知道自己的名字,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证刚从他手上过了一遍。
于是她也不甘示弱地叫道:“杨糕!”
杨糕忽然想笑。
他举着相机一路向她走过去:“今天是2024年7月21日,你在哪儿呢?”
陈睦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录像:“今天啊,今天在从西宁到德令哈的路上,救了个小孩。”
杨糕倒也不想破坏氛围,只是在这段或许会被保存很久的视频中为自己正名:“我已经成年了。”
陈睦哪里管他,一边半退半走地靠近经幡,一边自说自话:“然后在在小羊羔的建议下,我们就来到了这青海湖。”
杨糕的镜头背景也随之变成经幡和湖面:“那你觉得青海湖好玩吗?”
“好玩啊。”
“所以是不是还是挺需要一个靠谱的导游的?”
陈睦笑出声来,合着他是在录证据:“只怕是导游需要我呢,因为导游他没车。”
听语气像是有门的样子。
杨糕赶紧乘胜追击:“行不行嘛……我们也算是互相需要啊,反正我都跟家里报过平安了,多在外面逗留几天也没关系吧……哎你跑什么!”
眼瞅着陈睦已经跑进了经幡里头,杨糕也赶紧切回拍摄模式,快跑几步跟上。
差不多就是这时,他才发现跟陈睦在一起的时候,他几乎不会去想家里那些事。
不会想起和父母的关系还没缓和,不会去怀疑自己的任性是否正确,就连前几天哭到几近干涸的眼泪,现在想想似乎也带上几分傻气。
唯一的磨难是总是被气到说不出话,又时不时在气头上被逗笑。
她一定是那种没什么烦恼的人吧——这么一想,杨糕便真情实感地羡慕起了这个看上去很厉害的姐姐,或者说是羡慕每一个已经拥有坚定内核的、真正的大人。
虽然陈睦总是无端yy自己在这孩子眼里的形象,但这一刻,杨糕的想法还真跟她的yy有了些许重叠。
他想有朝一日,能够成为陈睦这样的人。
情人杨糕有点幸灾乐祸。
但是这种莫名燃起的崇拜之情,总是破产得飞快。
杨糕万万没想到出了青海湖是他来开车,陈睦已经倒下了,在副驾驶上虚弱地吸着氧。
关键她要是愿意安安静静待着也行,可她嘴上一刻不停,一直在叫唤:“我不行了,我要死了,我头好疼,我喘不过气了……”
吓得杨糕快也不是,慢也不是:“你、你坚持一下……实在不行我们住茶卡镇,镇上也有宾馆。”
“茶卡镇?”只是大致做做攻略的陈睦完全没留意还有这么个地方,“所以茶卡盐湖之所以叫茶卡盐湖,是因为它在茶卡镇附近吗?”
“反了,茶卡在藏语里就是‘盐池’的意思,所以是先有的盐湖再有的茶卡镇。”杨糕开着车也不敢拿手机,只问陈睦道,“你还有精力查东西吗?现在旅游旺季,很多旅行团会在茶卡落脚,茶卡镇的宾馆临时约不一定约得上……你可以先看一下。”
其实陈睦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数,知道这种程度的高反歇一会儿就能缓过来,她只是喜欢瞎喊。但杨糕真能很快拿出解决办法,让她还挺意外的:“这个茶卡镇很近吗?”
“就在前边了。”
“海拔多少?”
“3000左右吧。”
“那还是高啊。”
“这没办法,德令哈海拔也是3000左右,这一段都这样。”杨糕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没想到你高反这么严重,那你这辈子是进不了藏了。”
“也不至于……我就是刚刚跑得太急了,要是慢慢适应的话其实不会这么难受。”
虽然听起来很像嘴硬,但陈睦这话确实是有依据的——她曾在更高海拔的地段比过赛,刚落地时徐来总会严格控制她的饮食、行动,必要时还会服用一些葡萄糖。
当时陈睦只觉得徐来烦得要死,明明她身体好得很,还非得让她按最高标准去预防。不过这也不是不能理解——赛车改装费上百万、比赛报名费数十万,陈睦作为比赛中最重要的赛车手绝不能出岔子,所以徐来的安排她基本上都是接受的。
即便如此,比赛过程中还是会出现或强或弱的不适感,但只要徐来还在副驾驶坐着,陈睦就只管踩着油门向前冲就好了——哪怕是在无人区的黑夜里,她也从未因为高反而恐惧过,她知道徐来就算是自己快死了,也会先把她弄活。
现在想想,还挺怀念那个时候的。
自打一年前道别赛场之后,陈睦跟徐来吵过不少次架,感情也在一次次的争吵中逐渐淡了,没想到重新回忆起好的时候,竟是因为再次感受高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