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惭愧。”
“你惭愧什么?”
“臣年轻气盛,欲念过重,日日陷于温柔乡中,以至于流连忘返……”隋瑛一本正经的,还引着庆元帝看向怀中人那张咳嗽后的红晕香腮,惝恍泪眼,那神色又是无奈又是恋慕,好似在说,怪不得他,这事真怪不得他。
陛下您也见了,这等恂恂公子,这等天人之姿,这等花容月貌,怎可怪他隋在山日夜放逸?
何止一个冤枉了得!
姓倪,名允瞻,字望之
暗无天日的牢狱里,终于传来一丝声响。
角落里的人打了个哆嗦,转过来一张惨白的脸。赫然是陈泽。
“你……”他望向来人,是一名眼生的衙役。
“吃吧,这是你今日的饭食。”
衙役将几个泛着肉香的肉包子扔到了他面前,陈泽吓了一哆嗦,以为自己瞧错了,这些日子他是吃得猪狗不如,跟泔水无异,这回突然给他几个肉包子,他两眼发愣,根本不敢动作。
他害怕这是梦,一动,就醒了!
“还愣着,不吃我给狗吃了!”衙役踢走一个包子,陈泽又是一哆嗦。
“我!我吃!我吃!”陈泽话都说不明白,连滚带爬地捡起这三两个包子,揣在怀里,又缩回了角落。
衙役年轻的脸上掠过一抹阴鸷笑容。
翌日,陈泽身中剧毒,死于狱中。
岑长青,只是这回他倒是个机灵的,没提到太子,而是提到了刑部,说是刑部管不善,竟叫如此证人死在狱中,此人先前构陷太子,如今死无对证,再也无法洗刷太子清白。以此话语,这道奏疏入了内阁。
隋瑛抓住这道弹劾,禀告庆元帝,刑部内部管混乱,借此机会整顿刑部。
冯延年手底下的人就这样被换了几遭,他苦不堪言,又无法再说什么,只是在想太子为何还是如此莽撞,就这样做掉了陈泽。而太子一听到这陈泽已死,也是半分恍然,不敢相信。
虽知道自己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儿便再无揭露可能,但也知道这陈泽之死无论如何都要归在他的头上。但这一次,还真不是他的手笔。
他着急忙慌地找到张邈,说这事和自己毫无关系,他还不至于蠢到在事情都过去了又翻些子无用的水花出来。而张邈沉吟不语,心中已是有了猜测。看来一个郦径遥还不能使他们满意,非得给他们换上一轮血才能作罢。
冯延年简直恨得牙痒痒,隋瑛对他手底下的人可是大刀阔斧地改,而这一切,张邈等人也就只在一边看着。如今丧失了郦径遥,张邈也得谨慎行事了。
与此同时,隋瑛那边倒是发生了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某日他从吏部衙门出来后累得浑身都提不起来劲儿,就钻进轿辇中小憩,心想一会儿去了林府能喝上林清亲自泡的茶,再弹上几首小曲,晚上再在榻上给人按按身子、暖暖身子……别说一天的疲累都能一扫而光,就是精神焕发梅开二度也不在话下。
谁人都不知晓这堂堂吏部堂官,浩然正气的一个人,竟在轿辇当中做着这等春色美梦。
更令人艳羡的是,他几乎每日都美梦成真。
可这一日,他轿子行驶得稳稳当当,就是一个急停。
轿内他睁开了眼睛。
“何事?”他问,揉了揉太阳穴。
“有位公子求见。”韩枫在外面答道。
隋瑛皱眉,有公事,吏部衙门求见即可;有私事,他是向来都不见。毕竟吏部当中人员牵扯实在太多,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隋大人!求您见一见我罢!求您!”轿外传来一道清冽男声,隋瑛掀开幔子,见一名紫衣年轻人躬身拦在轿前,神色恳切。
瞧他那身打扮,想必也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当众拦下吏部尚书的轿子,寻常人可没这个胆量。
“你是?”隋瑛皱眉,他分明不认识这年轻人,却觉他的面容莫名熟悉。
见隋瑛露面,还同他说话,这年轻男人便大喜过望,跪拜在地,朗声道:“在下姓倪名允瞻,表字望之,是庆元二十三年的举人!久闻隋大人清廉奉公,有捭阖纵横之才,在下仰慕已久,今日求见,就是想……想拜在您门下,求您收我为徒!“
隋瑛一愣。
这一愣,并非因为有人当街拦轿要拜他为师,而是这人的身份,姓倪,名允瞻,字望之,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这等于说把身份摆到台面儿上来了。
他早听说过倪允斟还有个弟弟,这回还是第一次见到。隋瑛并非畏惧锦衣卫,他一向对他们避而远之,只是因为林清缘故,他想自己还是与他们打好关系为妙。
他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道:“既是有入我名下之意,也未曾拿什么文章来给我看,当街拦轿实在是不合礼数,有违倪公子身份。”
“我,我……我多次去您府上找您,都被拒之门外,吏部衙门又哪是我能进的……”倪允瞻哭丧着脸,慌忙解释。
隋瑛却笑了,这说明此人还是个老实的,没想过动用他兄长的关系。这一点让隋瑛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既是如此,明日午时将你的文章拿来给我瞧一瞧罢。”
说罢隋瑛放下了幔子,倪允瞻瞪大了眼睛,欢欣雀跃地喊道:“定不负隋大人!”
看着隋瑛轿辇远去,倪允瞻整个人高兴地飘飘然。不过到了晚上他就开心不起来了,这顺天城大大小小之事岂能躲过锦衣卫的眼,倪允斟听他说当街拦轿,拦的还是隋瑛的轿,差点没抽出马鞭给他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