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多青涩,告白的话语都能说得磕磕绊绊,像一颗未熟透的酸果子,但这酸,却让现在的她想掉眼泪。
……
可是昨夜,顾念絮梦里惊醒,发现阮筠不在枕侧。
她披衣起身,听见外头有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传来。
大抵是阮筠在处理什么要紧事,顾念絮不欲打扰,醒了也未曾点灯,静坐在黑暗里,身影轮廓温驯柔和。
交谈声偏轻,但夜晚静悄悄的,若仔细去听,不难听清。
阮筠与那道黑影的对话,每个字眼都经过粉饰,是以传递不为人道的讯息,但还是无法避开几个关键词,譬如“江南”“疫病”……
顾念絮不可避免想到将启程去江南的阮棠,心中担忧,侧耳仔细倾听,对话中被掩得很深的蕴意就这么串联起来,慧极必伤。
她如何能想到,江南疫病,民间流言四起,都是阮筠在背后筹谋。日日夜夜的枕边人,温润有礼的心上人,竟有如此狠心。
阮筠阖门进屋,不曾想会见到醒来的顾念絮。
她将灯盏点起,清柔的脸庞未露一丝怪异,一缕黑发垂在颊侧,动作不紧不慢。
“怎么醒了?”阮筠极快地收敛起情绪,于床畔坐下,将顾念絮揽进怀里,可她身子冰凉,宛
若失了温度。
阮筠心中正猜疑她是否听见时,顾念絮开口下判。
淡淡四字——“原来是你。”
阮筠抱着她,心里却开始怕,“念絮,你别气。”
顾念絮从他怀中挣出,平静的情绪终于崩溃,控诉他的心狠:“小九她是你妹妹!”
阮筠不言,眼神冷了冷,收起骤然空了的怀抱。
顾念絮眼眶很红,维持着尚存的一丝理智,质问:“阮筠,要是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你也照样下得去手吧?”
她抬手抚上微微隆起的腹部,话里有种意味不明的决绝:“既然这样,倒不如不要出生。”
“念絮,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阮筠在她面前半跪着,嗓音低哑,近乎是恳求了。
顾念絮冷静道:“可我问的是我们的孩子。”
皇室之间,争权夺利、血脉相残的事还少吗?她曾天真以为,无论如何,阮筠都不会走上这一步,更妄论伤害的人是他明面上最疼爱的妹妹。
多么伪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念絮抚摸阮筠鬓角,语气像在面对一个犯错的孩子,循循善诱,但并不含宽恕,“你不是最疼她了吗?”
阮筠闭眼,深吸一口气,道出缘由:“一个国家只需明君,可不需要供着什么吉祥物。”
吉祥物?
多么可笑。
顾念絮确实笑了,笑得凄凉。
旋即,方还轻柔的手心转为攻势,凌厉的一掌扇去,淡淡痕迹即刻浮现于阮筠的清峻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