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喝酒的提了杯,各自啜饮一口,便正式开席动筷,吃着吃着,桌边的人就分别就近聊起在意的事。
那头钟三叔和钟四叔问钟、钟虎和唐大强,后面这两日海上的情形,旁边是凑热闹的钟豹钟苗两兄妹。
这头钟春霞和大女儿坐一处,同梁氏拉着苏乙,问料船上遇见了谁,都好不好打交道,桌边唐雀和钟涵两个哥儿一门心思埋头吃,对两边的话题都不感兴趣。
郭氏正坐在梁氏的一侧,但先前回娘家,连带与妯娌也疏远,就连从前关系近的梁氏亦少打交道,再脸皮厚,这会儿也不好凑上去插话,于是只得揽着儿子,做出给他剥虾喂饭的姿态来。
苏乙未多往郭氏的方向看,这位四叔夫郎对他而言太过陌生,初时在喜宴上就没见过,后来更是全然没打过交道。
他挨个数过料船上的人,含笑道:“大家人都好,干活时没有偷懒的,做事也齐心,到底是一族亲戚,当中倒是和六堂嫂与滨哥儿两人说得多些,尤其是滨哥儿。”
“我晓得这个滨哥儿,存富小子的夫郎,对谁都笑脸相迎的,该是个好相与的,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梁氏说罢,又提起那“六堂嫂”,和钟春霞回忆了一番,方想起是谁来,说是姓倪,和做横水渡生意的倪娘子倪五妹是本家亲戚。
“以前你和村澳里的人走动少,也没几个能亲近说话的人,我们到底年岁大了,也知好些时候和你们年轻的哥儿姐儿说不到一起去。”
钟春霞给苏乙夹一筷子豆腐,语重心长道:“既觉得投缘,以后有机会就常走动。”
梁氏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苏乙颔,表示自己听进去了,清楚面前的长辈都是为自己着想。
只是他没多少与旁人相交的经验,性子内敛,私底下寡言少语,只恐人家觉得自己无趣。
左思右想,想不出该如何走动,钟春霞和梁氏遂给他出了好些主意,苏乙听得认真,一一记下。
酒水喝了一壶又一壶,他们说了半晌话看向桌旁的汉子们,果然各个酒酣耳热,钟虎早就第一个不胜酒力,倒在席子上呼呼大睡,钟豹和钟苗这两个不省心的,正手蘸墨鱼汁在他脸上画猫胡子。
当中唯有钟双目清明,他打量舱内一圈,和自己夫郎对上视线,无声地眨眨眼,又笑了笑。
一桌菜吃到还剩了些,因好吃的太多,像是平日里总吃的香螺、蛤蜊、扇贝便没能光盘。
这些都是带壳子白灼的,费水费柴煮了,吃不完也可惜,梁氏去寻了个大盘过来,把几样倒在一起,喊孩子们道:“给你们安排个活计,找地方把这些里面的肉剥出来喂猫。”
家里养猫的无非就是钟三叔和钟两家,钟豹和钟苗举着被墨鱼汁染得黑乎乎的小手,拉着钟涵一起去剥肉。
唐莺对今晚要生什么心里有数,一边是四舅,一边是表哥,她即使岁数不算孩子了也不方便听,便主动找了个理由,也把小弟唐雀领走了。
这么一来,舱里只剩个醉过去的钟虎,以及尚不懂事的钟平安。
钟三叔把酒量差劲的儿子往角落里一推,接着就不管了,余下的人全都在桌边安静围坐,等钟三叔起话头。
钟三叔清清嗓子,把酒盏底在桌上轻磕一下,将里面的残酒喝罢,直接点了钟四叔和郭氏的名。
“老四,老四夫郎,你俩先前说有话要同阿夫夫两个讲,不如就趁现在,把该讲的都讲明白,今晚上是家宴,都别给我再打马虎眼。”
说完他盘腿端坐,再不出声。
两家矛盾归结到底是因郭氏而起,他把小儿子暂交给梁氏照看,自己扯扯衣裳,面朝钟和苏乙的方向低头开口,“阿,这次我家石头能捡回一条命,多亏有你在,我和你四叔都该谢你,以后你就是我们一家的恩人。”
他说罢,钟老四也连连称是。
“等石头伤好,他也该上门道谢。”
钟摆摆手,“并非我客气,只是这件事确实称不上什么恩情。”
和昔日救詹九那次不同,詹九是个旱鸭子不会水,自己要是不出手把人拎上来,对方真就只有淹死的份。
钟石头被狗头鳗叼住落水,自己未曾鱼口夺人,只是急中生智加歪打正着,想出的法子恰好引走了巨鳗。
“最后把石头救上来的是三叔和虎子,并非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