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他的人放开了手,好巧不巧的,正是刚才说话声音很好听的那位邻座。
钟磬音惊魂未定,人行横道的灯已经变红了,他干脆规规矩矩站正了,对着邻座微微鞠了下躬:“刚才谢谢您啊。”
“客气。”那个人又用非常好听的声音极为简短敷衍地回答了钟磬音。
钟磬音站在他身边,下意识地比较了一下,感觉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邻座戴着个黑色的口罩,倒也不稀奇,毕竟白市空气质量不怎么好,出行的人很多都会戴着口罩。
戴着渔夫帽、压得快要到眉毛也不稀奇,白市很多“潮人”,都这样戴帽子。
钟磬音偷眼打量,隐约看得出来那人是个单眼皮,眼睛却不小,眼皮只有薄薄一层,就算在夜色里也能清楚地看到眼珠在微微滚动。
——眼熟得很。
钟磬音挠了挠头转过脸去,不敢再多偷看,但是心里痒得要命,总感觉这个人自己在哪里见过似的,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不过现在有比想起来对方是谁更重要的事:演出还有八分钟就要开场了。
眼前的指示灯终于由红变绿,钟磬音飞速冲了过去,一路安检取票上楼验票一气呵成,喘着粗气来到放映厅门口,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甚至来得及放个水。
钟磬音想着,又冲进了卫生间里。
等到他一脸清爽地走出来,时间还有三分钟,钟磬音心情愉悦,猛地掀起卫生间门口的帘子,手背“啪”地一下重重打到了什么。
“诶对不起对不起!”钟磬音连忙道歉,仔细一看,好一段孽缘,竟然又是那位声音好听的邻座。
邻座手里夹着一支刚点燃的烟,掌心展开捂着自己褪去口罩的下半张脸,也不知道是被钟磬音不小心打在了脸上什么地方,看样子打得还挺疼,眼睛里都含了薄薄的一层泪。
“天哪真对不起,您没事儿吧?”钟磬音赶忙凑上去看,那人低着头将钟磬音推开了,连说两声“没事没事”,又说:“快开场了,你进去吧。”
钟磬音还是有点担心,重复问了几遍,直到检票员开始催促,才不安地走进了剧场内。
当晚林翊君的表现可圈可点,作为新一代青年演员,这样成熟的台风难能可贵,钟磬音跟着其他人鼓着掌,一边往场外走一边听着周边人群对林翊君的夸赞,心想如果今晚表演的人是宁淅,肯定会更好,会好上十倍百倍。
想着,钟磬音随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忽然发现出门的时候还是完完整整、规规矩矩的卫衣,靠近胸口的位置,突然多了一个洞。
被火烧出来的——被烟头烫出来的洞。
【作者有话说】
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公交车和烟灰洞吗——
关于父母
说到宁淅第一次与钟磬音的父母见面。
风和日丽,一切都好,钟磬音提前三天打过招呼,宁淅硬着头皮同意,之后的每一分钟都在想着这退堂鼓要怎么着才能打出风格、打出水平。
可叹每次推脱的话到了嘴边,看到钟磬音的脸就又咽了回去,感觉和打掉牙和血吞也没什么两样。
钟磬音的父母住得稍微偏僻些,在白市四环以外,一栋上下两层带个微型院子的小别墅,远远就能见到一颗大树拔地而起,走近些后能见到蔬果架子,上面已经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枝叶,从黑色的铁艺围栏与抹得平整的水泥砖之间探出头来,像是一颗颗好奇地看向爽约失败的宁淅的脑袋。
宁淅能简单地认出那些是黄瓜、丝瓜一类的东西。他手里拎着两盒滋补品礼盒,钟磬音手里也拿着茶叶与水果,不嫌沉地举起来,费劲巴拉地指着那棵树对宁淅说:“你看见那棵树了吧?根特别猛,在园子里贼碍事儿,但是不允许我家给砍掉,要是修剪枝叶弄得太过了还得和相关部门报备。之前大暴雨的时候我爸可希望把它给吹倒了,结果立得好好的。”
宁淅颔首,不知道接什么话。再走近了,能看到种着的大片月季,因为过季而没有留下花朵,只是一些弯曲挺拔的茎叶。
钟磬音的母亲站在房门外,门是开的,能看到门里面还站着一个人,宁淅用胳膊肘都能猜到是钟磬音的父亲。
“妈,我爸呢……啊,爸,我们过来了。”钟磬音笑着对父母打招呼,他原本陪在宁淅身后,见到家人之后脚步加快了一点,宁淅不得不也跟着快步上前,钟磬音的母亲迎出来一些,父亲站在原地没有动,钟磬音熟练地拉开小院的门,又叫了一声:“妈、爸。”,然后侧身将宁淅让进来,介绍道:“这是宁淅。”
说到宁淅的名字时,不知道钟磬音是否也被父母的气场震慑感到害怕和心虚,声音变轻、变小了一点。
宁淅一颗心跳得像打鼓,强自维持着镇定微微鞠躬:“叔叔阿姨好,打扰了。”
“来就来吧,还拿东西,快进来吧。”钟磬音的母亲招呼着,声音还算温和,不过没有什么笑脸,钟磬音的父亲更是一言不发,直接走回房间,坐在了不知道什么木头的沙发上。
这间屋目所能及的装修与家具都是中式的,显得又冷又硬,还好空调开在二十七摄氏度,才不至于让人大夏天打牙颤。
不过也正因为放置了太多木质书柜、桌子、茶几、置物架等,让这间平米数不少的屋子显得局促且拥挤。
宁淅没敢过多打量,和钟磬音一起将带来的东西放在进门的一边,钟磬音的父母倒是先给宁淅准备了拖鞋,他的母亲去倒了茶,叫宁淅过去坐,宁淅应了。钟磬音却没让他自己先去沙发那边,放好东西之后想要拉着宁淅的手,宁淅躲开了,隐晦地对钟磬音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