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磬音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许许多多的情感,无论宁淅作何感想、无论宁淅如何回复,自己都有点忍不住了。
“是,宁老师,我是有要表达的事情。”
钟磬音看着宁淅的眼睛,终于败下阵来,惶恐地感到紧张和不安,躲了开去:“和……和剧本无关,是和你有关系的事。宁老师,你晚上会看我的演出吗?”
宁淅静了片刻,说:“会。”
钟磬音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不敢再去看宁淅,搓了搓手又问:“那……那晚上庆功宴,你一起吃吗?”
说完就像怕宁淅会拒绝,钟磬音飞快地加了一句:“吃完饭我送你回去,我有事想单独和你说。”
宁淅看着钟磬音的侧脸,继而去看钟磬音交握在一起的手,和因为不安一直在搓动着的大拇指。
最后宁淅回答:“好。”
晚上的演出定在了重山话剧团常驻的大剧院的其中一间小剧场,寥寥不过百人的场次,仍旧空置大半,来得人也多是为了重山的名头或者票价便宜,宁淅当场现买的票,竟然还能坐在前三排中间的位置。
宁淅想,恐怕今天专门为了看钟磬音而来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想着想着,宁淅不禁稍稍笑了出来,又觉得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用手背贴上自己的脸,把笑意压下了。
后台里忙碌着,宁淅戳在一边难免总被问好,他直了直身体,走到钟磬音身边,说道:“磬音,我直接去观众席等着了,一会儿加油,提前祝你演出圆满成功。”
“啊,谢谢宁老师!”钟磬音原本正在往自己头发上喷着发胶,闻言转过身放下了手,犹豫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手机来递给宁淅,“那个,宁老师,帮我拿着手机行吗?”
他好像有点为难似的,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可怜巴巴的恳切神色,满眼祈求地望着宁淅:“之前我脑子一热,把和你一起拍的那张照片塞进手机壳里了,壳子透明的……现在想想,放在后台让别人看见了有点不妥,宁老师,你能帮我保管吗?”
宁淅眨了下眼,接过钟磬音手里的手机,翻了一面。
如钟磬音所言,透明的壳子里塞着半年多前宁淅和钟磬音一起拍的合影,那天钟磬音不知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宁淅家附近的超市里,不知怎么就要骗宁淅自己在过生日,不知怎么拿捏着自己的角色刚被刷下去、心情不好的样子,哄得宁淅同意和他一起拍了这张照片。
【作者有话说】
小钟:试探jpg
一定是很喜欢钟磬音才对
照片里的钟磬音笑得眯着眼睛,宁淅也微微笑着,却是礼貌疏离的表情,两个人肩膀挨在一起,钟磬音的头朝着宁淅的方向歪着,飞翘的发丝勾在宁淅的耳廓上,看着就让人觉得痒。
当时没有发现,原来那么、那么久之前,两个人就靠得这样近了。
宁淅从来没有注意过钟磬音的手机壳是什么样子的,更没有注意到后面是不是塞了和自己的合照,但是手机这东西日日拿在手里,天天被人观摩,如今钟磬音才对宁淅说怕“别人看到影响不好”,实在是太过欲盖弥彰了。
钟磬音说得话很假,可以判定为谎言。宁淅想,但是试探和暗示应该是真的。
就像下午排练结束后,钟磬音邀请宁淅去庆功宴、对宁淅说有话要讲,现在又告诉宁淅,一直把两个人的合影带在身上。宁淅虽然短暂的在钟磬音早期的糖衣炮弹里体验过自我意识过剩的尴尬滋味,但是毕竟演了这么多年内心敏感的角色,对待感情也不是个迟钝畏缩的乌龟,他清楚地知道钟磬音要对自己说什么。
宁淅感到手指微微发凉,大概是紧张或者焦虑,或者对于结果有什么不好的、不敢肖想的预知。宁淅捏着钟磬音的手机,一直到走到观众席、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心脏处的麻痹感都还未能消除。
——怎么回答?应该怎么回答他?
在宁淅三十二年的人生里,只有乏善可陈的情感经历。上一次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被喜欢的人表白,是在班级的教室,桌椅和回忆一样破旧褪色,只记得自己来得很早,室内空无一人。宁淅趴在窗前看着操场上云层移动的暗影发呆,随后那个人进来了,不由分说地把宁淅按在椅子上,不讲道地倾压过来。
宁淅又惊又怕地偏过了头,于是那个人的唇只碰到了他的脸颊。
随后他把宁淅抱住了,说“我喜欢你”,宁淅只能感到惶惑和震惊,全身冰凉地瞪大了眼。很久很久,久到对方放开了手、深深地看了宁淅一眼起身离开了,他都没能回答。
宁淅已经知道,这是错误的应对方式,可他更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应对。
他很怕钟磬音和自己表白的时候,自己会像那一次一样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拖到钟磬音再也等不下去,疲惫地转身离开。
宁淅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挽留。
他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演过的无数台本,想照搬剧中人恰到好处的回答,可是思来想去,又觉得露骨的过于露骨,含蓄的过于含蓄,直到话剧开场,都没能找到正确的答案。
宁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钟磬音的手机,将注意力投放到了舞台上。
钟磬音在饰演阿娅时减了不少体重,如今又消瘦了些,虽然不比当初的宁淅形销骨立,但披上宽松的灰色大褂后,颇有一种易碎感暗含其中。
钟磬音演得很是投入沉浸,尽管依旧是感染力不足、无法带动大部分观众的情绪,更没办法做到暗示群众演员帮忙煽动,然而角色刻画已经隐隐有了入木三分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