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甜油这个词,对郭纳而言甚是陌生。
“这个甜油,先生以前也用过?”
李明夷点了点头。
郭纳能分辨出他眼神中不作伪的诚实,于是追问:“那么是否顺利?”
这个问题,却让李明夷缄默片刻。
旁听至此的谢照握紧了手掌,想要提醒他不要说些不该说的话。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人的性情他太清楚了,就算此刻他拔刀过去,也不能阻止对方说出实话。
“不顺利。”果然,李明夷还是选择了坦诚,“甜油有抑制呼吸的可能,目前已经出现过一例。”
郭纳倒不意他的直白。
他缓过一阵疼痛,接着问:“那先生一共用过几次?”
“在人身上的话,是一次。”李明夷随即补充,“但在动物身上不止十次,都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谢照绝望地默叹口气。
他想到李明夷不会撒谎,但没想到他能坦白得这么彻底。
任谁听了这话,都得打退堂鼓啊!
果不其然,一听到这个回答,郭纳刚刚下的决心便动摇起来。
他沉肃地看向面前无畏的青年:“你只用过一次,却敢用在本官身上?你可知道谋害朝廷命官是什么罪责?”
李明夷还真不知道,大概能猜出是株连九族之类的。
反正他也没有九族。
在他眼里,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守官只是个病人,虽然难缠了些,但理当有知情同意的权力。
“是,我只用过一次,但是为救人,绝非害人。”该说的都说完了,李明夷自问已经尽力。
郭纳的面容在这一刻显得更加苍白。
数十年的沉浮起落,让他可以很容易地分辨出一个人是否在说谎。而这位在陈留小有名气的游医,其身上从容镇定的气魄,绝非普通的江湖术士所有。
但若要把命赌在一个只成功,也只失败了一次的事物上,这个赌注未免太大、太重。
他不止是郭纳。
也是陈留的太守。
避而不出是为自保,也是中庸之策。但若他就此身死,陈留的命运就是下一个太原。
冬风飒飒吹过门窗,这位官场纵横的太守,一时没了声音。
就在郭纳闭目沉思之际,却忽然听见一道老迈而坚笃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如若太守担心药效,且可在老夫身上先行试药。”
站在门口的谢照惊愕地看着来人:“王公……”
王焘却摆摆手,在裴之远的搀扶下缓缓走进门内,对同样愕然的李明夷露出一个宽厚的笑容。
“老夫已经八十五,若可以承受,想必也可以用在太守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