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瑾脚步匆忙,在大门差点撞到人也不曾停下,一眼就看到了即将驶走的马车,当即跑下台阶,将车夫拦了下来。
相国府门外,陆景瑜整理了一下被撞歪的狐氅,扭头望向少女,长眉一挑。
他也不打算就这么离开了,双臂环抱懒懒倚着门柱,打算接着看戏。
云瑾站在马车的窗子跟前,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谢扶黎,我知道你在里面。”
车厢内一阵沉默,并未传出任何回应。
可云瑾嗅到了熟悉的寒松冷香,笃定他就在里面,手指紧紧抓着窗沿不让马车走,声音颤抖:
“你既不放心我来府上探望,为何到了又不进来,甚至不敢出来见我?”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
云瑾好不容易才平复心绪,抓着窗沿的手指屈了屈,咬了咬唇,把脚抵在车轮的下方,换了副威胁的口气:
“我的这只脚可以不要,有本事你现在就让车夫驾车离开。”
“……”
她知道最能让谢扶黎妥协的法子是什么,那就是把自己当筹码。
果不其然,这次从车厢里传出了声音,是无奈的叹息:“二小姐这是何必呢?”
久违的珠落玉盘的泠泠之声,悦耳疏冷,恍若隔世。
云瑾的身体颤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撩起半边帘子,温凉的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嗓音刻意冷淡,想让少女彻底死心:
“二小姐家世显赫,容颜倾城,而谢某不过中人之姿,且资质平平,实非良配。天下好儿郎万千,何必执着于谢某一人?望二小姐从今以后莫再为难了。”
这别具一格的回绝方式……
云瑾气得又想哭又想笑。
中人之姿?
当初在春游宴上她对谢扶黎一见钟情,难道不就是因为看中了他的脸,看中了他傲雪凌霜、遗世独立的气质吗?
资质平平?
燕朝开国以来首位三元及第状元,天下四儒之首慕容大师的关门弟子,他要是自谦至此,恐怕天下读书人都恨不得撞死南墙!
“不是我为难你,是你一直在为难我!”云瑾咬牙,声音愤愤然,还带着一丝无从发泄的委屈:
“谢扶黎,我李云瑾不是贱到找虐的人,我追在你身后跑了整整一年,但凡你给我甩过一次脸色我都不会再缠着你,可你从来都只拒绝我,不曾践踏过我的心意,默许我翻你庭院的墙,对家中长辈隐瞒我的存在,一次又一次地在背后为我解决麻烦,你为我做的远比我为你做的多得多。”
“分明是我雇人绑了你,可你一听到我因为此事受到父亲责罚就赶来为我解围,怕谢府的人会找我麻烦就把错全往自己的身上揽,你甚至都舍不得拿话伤我,宁愿说配不上我也不愿贬损我半分。当真对我,不曾有过心动吗?”
“……”
谢扶黎彻底默然,无言以对。
云瑾紧紧望着车窗,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为了验证什么。
隔着帘子,她看不到男子的容貌,只能透过繁琐的窗棂,窥到一片雪色的袍角,和泛着冷白色泽的皮肤。
再往上,是轮廓清晰的下颚,和绷成一条线的樱色薄唇。
她看到谢扶黎滚动了一下喉结,仿佛咽下最苦的苦水,吞不下,吐不出。
云瑾就这么站着,静静等着他的答复。
不知过了多久,谢扶黎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比刚才多了几分清冷淡漠:
“家中长辈对谢某的教导一向便是知礼数,守礼节,无礼乃是君子大忌,谢某对任何人皆是如此,并非只对二小姐例外,若是令二小姐误会了,谢某改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