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心念一轉,立時就垂眼看向了段懷風面前放酒的方桌。
他見桌面上竟然已經東歪西倒了三個酒壺,不由訝然說道,「不是吧?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你就已經喝空三壺了?!」
段懷風沉著眼睛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沒好氣道,「你大驚小怪什麼?區區三壺而已,我根本就不放在眼裡。」
十七默了默,道,「我覺得你還是放在眼裡比較好。你難道沒發現你已經醉了嗎?」
「我沒醉!」說著,段懷風就又要拿起酒盅往喉嚨里灌酒。
「你醉了。」十七趕緊上前攥住他的手腕,阻攔已經是酡紅醉顏的段懷風繼續飲酒,「別喝了,你喝得臉都紅了。你進門前難道沒看這酒樓柱子上貼著的那副對聯麼?猛虎一杯山中醉……」
段懷風接道,「十七厚顏纏我睡。」
十七,「……噗。」
十七立刻就被醉昏了頭的段懷風給可愛到了。
然而十七是被段懷風給可愛得忍俊不禁了,但段懷風卻被十七給笑得惱羞成怒了,「你笑什麼?!難道我對得不好嗎?!」
「沒有啊。你對得很好,非常好,特別好。」十七鬆開攥住段懷風手腕的手,改為摸摸他因惱羞成怒而變得更加紅艷綺麗的臉,「教主,我厚顏纏你睡,你生我氣?」
段懷風確實正在生十七的氣,但他並不是因為十七厚顏纏他睡在生氣,而是因為十七方才在蕭驚玉房間裡說的那番話在生氣。
正在生氣的段懷風見十七還在這跟他嬉皮笑臉,一點兒認錯的意思都沒有,於是當即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說,「我看起來像是很高興的樣子嗎?」
十七道,「那就是生氣了。」
段懷風想讓十七主動認錯,於是就道,「讓我生氣的人是你,你說你要怎麼辦吧。」
「怎麼辦呢?」十七笑眯眯地說,「生氣了就要消氣。既然是我把你給惹生氣的,那當然也得由我負責讓你消氣啦。教主,你若是非要我說怎麼辦的話,我覺得你回房後狠狠罰我一頓,這麼辦會比較能讓你消氣。」
段懷風雖然已經喝醉了,但神志並不是完全模糊不清,因此他僅僅只是眯著眼睛看了目露期待、躍躍欲試的十七一眼,就立刻看明白了這既氣人又不要臉的棒槌肚子裡究竟在打著什麼如意小算盤。
「罰你?」段懷風更生氣了,才不會讓他如意,因此當即就冷臉起身往外走,「你想得美!」
想得比段懷風長得還要美的十七趕忙跟了上去,「哎呀,你走慢些啊,小心別摔著。」
段懷風聞言腳步霎時一滯。
一滯之後,段懷風再抬腳時就賭氣把步伐邁得更大更快了,「我才不會摔著!都說了我沒喝醉了,你別跟著我!」
十七,「……」
要是段懷風說什麼他就聽什麼的話,那他就不是十七了。
十七跟個狗屁膏藥似的跟在了段懷風的身後。他一邊跟,一邊注意著段懷風的腳下,生怕段懷風會不小心一腳踩空,摔下樓梯。
段懷風氣沖沖地走出酒樓,等被寒夜冷風吹了片刻後,人也跟著稍稍清醒了兩分,「看吧,我都說了我不會摔著了。」
十七聞言不禁彎了彎唇角,「嗯嗯,你好厲害啊。」
「呵,你少來。」段懷風橫眉冷眼,道,「不是誰惹你不高興了你就殺誰麼,我哪能有你厲害啊。」
十七不想再惹段懷風生氣,於是就低眉順眼地說,「抱歉,方才我說了些不中聽也不該說的話,你能原諒我嗎?」
「……什麼原諒不原諒的。你還用得著向我道歉?」段懷風定定地看了一瞬十七毫無破綻的真誠眼睛,不由嗤笑一聲,道,「今天你因我師姐惹你不高興你就對她心生殺念,明日我若惹你不高興,你是不是也要舉劍殺我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眸黑如墨,唇紅若血,神色憂傷,聲如泣血,簡直就像是做好了他隨時都會舉劍殺他的準備似的。
十七被他說得心如刀絞,五內俱焚,等再度開口時,嗓音竟克制不住地有些發哽,「你、你果真是這麼想我的麼?」
段懷風一時間有些承受不住十七的目光,便轉身繼續往前走,不再去看他的眼睛,「不是我這麼想你,而是你本就……你、我、唉、十七,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是『十七』,還是……」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段懷風突然沒法繼續說下去了。
然而就算段懷風沒有再接著繼續往下說,十七也知道他沒能說出口的那個名字究竟是哪三個字。
十七斂了斂眸,接著沉聲說道,「既然你不希望我是6篤之,那我就肯定不是。」
「……要是真能如你所說,該有多好啊。」段懷風勉強提了提唇角,嗓音里滿是遮掩不住的疲憊,「十七,我都快要不知道你是誰了。」
十七聽得心痛難忍,當即伸手去牽段懷風的手,「我永遠都是你的十七。」
段懷風,「……」
段懷風沉默半晌,沒有應聲。
「你信我。」十七在段懷風意圖抽手的時候直接改為將人緊緊摟在了懷裡,「教主,我發誓,無論將來發生什麼,我都永遠是你的十七。」
這話說得既真誠又鄭重,真誠鄭重得使得段懷風本被冷風吹得清醒了些的腦子突然跟酩酊大醉了似的犯起了糊塗,「此話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