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張跟那個人十分相像的側臉,讓江州在看到的一瞬間,眼裡的冰冷浮了上來,剛剛泛起一點微笑的臉龐像是含了冰霜一樣,表情凍在了原地。
也是在反應過來根本不是一個人之後,他才面色稍霽,只不過也好看不到哪裡去,手指點了一下頂端,現出來五個字:「陌生聯繫人。」
於是回了個消息:「你是誰?」
那邊沒理他。
發信人左右不過是包廂里的那些狐朋狗友的其中之一,江州也就不再詢問了,扶著地面站了起來,本來陽光明媚的心情好像被籠罩了一層烏雲,沉悶,郁躁。
動作倒依然是輕緩的,從旁邊柜子里拉過一條質地柔軟的綢布,細緻又耐心的蓋在了那幅畫框上,動作溫柔的仿佛在對待戀人。
江州和明念第一次見面,是在兩年前的冬天。
那個時候江州剛大學畢業,跟同學合夥開了一間畫室,收了幾個學生,可惜沒有名氣,也沒有經驗,即便降低了學費也留不住人,收入慘澹。
最窮的時候白開水就饅頭窩在出租屋裡是常態,只不過就算已經窮成那樣了他也不願意放棄畫畫轉行,更不願意向家裡借錢,於是白天拉資源,晚上就在天橋下擺攤,賣畫,也畫肖像畫,二十塊一幅,謝絕還價。
看的人很多,卻大都不是衝著畫來的。
即便有人買,也是蠢蠢欲動著想著點兒別的東西,那些收斂一點兒的還只是口頭上調戲調戲,直白的就直接問:「你怎麼賣?開個價。」
他沒什麼好開價的,大冬天雪飄的太猛,北風颳的嗚嗚,他袖了手,盯著面前那潔白的畫布,仿佛要把它盯出個洞來,感冒了的聲音翁聲翁氣,有點兒執拗,又有點不懂世故的不近人情:「二十塊一幅。」
那人有點兒惱,踹了一腳他的畫框:「裝什麼清高呢?」
畫框被踹歪,江州扶正了,沒理他。
被無視了的男人怒火更盛,抬腳還要再踹,卻忽然被一隻修長的手扯住。
「怎麼這麼沒禮貌啊?」聲音似乎帶著一點抱怨,眼神卻是居高臨下的,在男人看過去之後驟然驚恐的眼神里,明念微笑道,「滾。」
然後扭過頭來看著江州:「小畫家,畫個我唄?」
江州盯著公子哥那張臉,腦子裡卻浮現出了剛剛見到的這個人的側臉,與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幾乎完全重合,那一瞬間的心悸讓他指甲無意識扣緊了掌心,然後聽到自己因為鼻音很重而有些悶悶的聲音:「好。」
不過……「先生,您側臉很好看,」江州鼓起了一點勇氣,「畫側臉更合適。」
明念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緩緩的笑了:「行。」
然後就非常好脾氣地坐在那裡讓江州畫了二十分鐘的側臉。
臨走時給了江州一張名片:「有困難可以聯繫我。」
那張名片上集團的名字經常可以在電視廣告上看到,後面綴著的是一個很高的職位。江州握著那張名片,有些不真實感。
但他沒有聯繫明念,一次都沒有,像是恐懼著什麼,逼著自己戒掉什麼似的,從那天開始,他甚至再也沒有去那個天橋下畫畫了。
即便如此,過了兩個月,他還是再次見到了明念。
這次明念依舊是幫他趕走了一個鬧事的人,然後把他帶回了自己的家,問他,要不要做自己的男朋友。
他只和江州見過兩面,這兩面之間隔著兩個月,而明念給了他兩周的時間去考慮。
在這兩周里,他無微不至的在他的生活里扮演守護者的角色,替他解決一切大大小小的麻煩,甚至給他的畫室投資,並且給他拉去了許多人脈資源。
這樣的追人方式挺豪的,但江州其實一直都挺能經得住誘惑。
唯一沒辦法拒絕的,是那張臉。
於是在又一次明念低頭試圖親吻他的時候,江州沒有忍住誘惑,說:「好。」
他說:「我做你的男朋友。」
然後明念就把他壓在身下,吻了他。
就像今天親吻那個陌生男人一樣,閉著眼睛,狀若沉醉。
很多時候江州都在想,在明念眼裡其實把自己當成了情人,玩著自己的同時也絲毫不耽誤他玩其他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只不過貫上了「男朋友」的名號,似乎好聽體面一些。
但他對自己算是不錯,他也就把這份自知之明藏在了心底,陪他演甜甜蜜蜜恩恩愛愛的戲份。
而現在,明念似乎逐漸厭倦了他,想要去和外面那些男女糾纏。
他也就應該懂事的放手,然後說一句從此以後互不打擾。
包廂里烏煙瘴氣,煙霧繚繞。一部分男男女女在鼓點動感的音樂聲里抱作一團,縱情聲色。
另一部分在視若無睹的玩遊戲。
傳紙片的遊戲已經結束了,明念卻感受到身旁男人與自己越挨越近的距離,帶點大膽的試探。
他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拿起來一杯酒,看著那鮮紅的酒液像血一樣在杯子裡搖盪,有點刺眼。
第2章
於是往旁邊一推,語氣是命令式的:「喝了它。」
那是一杯度數很高的酒,男人收回了不安分的手接過,面露難色。
「明少,我是個酒蒙子,雖然愛喝酒,但是一沾酒就醉。」男人有些窘迫的笑了笑,「您也知道,我這人酒品不好,一喝醉肯定是要耍酒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