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在于,它们吃肉,排泄物臭烘烘的,连多罗莉丝太太都时不时从隔壁的小花窗内冒出头来抱怨两句。它们的背上有个骷髅头形状的斑纹,每天开门,就只能看见一大群骷髅头在黑色的羽毛间挤来挤去。
“如果再让我发现它们在门口的台阶上留下任何东西,你就给我滚出去!”
瑞文没好气地指着大鸟,冲着在厨房内忙碌的金吼道。
金抛下锅子里煮着的东西,忙不迭地出来赶鸟,把它们全都给请到了树梢上。
“对,对,对不起,瑞文先生!”
他的脑门低到了地上,似乎真的害怕被赶出家门。
“锅子里炖的是什么?”瑞文揉了揉太阳穴,指向欢快跳跃的煮锅锅盖。
“唔,焦麦烩饭,我加了些煮稠的牛奶和白蘑菇。”
“蘑菇哪来的?”
“厨房窗沿上长的。我认得它们,是无毒的品种。我小时候一直住在南面的森林边上,那些枯死的火松树干上经常长这样的白蘑菇。”
瑞文转过头去,看见了生长在屋檐和换气夹层下的一层层白蘑菇。
“嗯。能吃就行,省钱最好。”
如果说这段时间内有什么事情让人感到欣慰,那就是金这小伙子出人意料的精湛厨艺。他甚至能把干硬难嚼的焦麦做成味道不错的菜肴,这对自己来说可是一大惊喜。要知道,自己做饭可比下馆子要便宜得多。
这几天,瑞文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金的身体状况。他害怕小伙子某天会像那八名工人一样突然口吐血雾。所幸,几天下来,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为小伙子垫付了五百烈洋,治好了他的耳朵。为了补足这个窟窿,两人开始搜集起了关于亨特的信息,试图寻找出这家伙的所在地。
一个星期过去,他们几乎一无所获。
亨特的个人信息非常难找,这主要得怪自己极其有限的信息渠道。奥贝伦地表的治安系统非常松散,虽然有治安官,走的却是一套非常诡异的“铁律”程序,非常不好惹,这让他们几乎不可能从官方手中收集情报。
走民间途径是另外一条路,南部街区有着形形色色的晨昏侦探和全日制侦探,各种信息网络和交易渠道。问题在于,所有这些情报都需要花钱购买,回报根本无法填补支出。
根据仅有的调查收获,亨特给雇员们购买的是一份20年限的一万烈洋雇主受益人保险,每年供保500烈洋,在所有劳工安全保险中属于最低位的一档。
500烈洋省着点花,抵得上瑞文自己一到两周的生活费,也足够上市区的餐馆去吃餐好的。
让人头疼的是,亨特这家伙几乎没在地表留下任何可循的交易记录,这让他的经济状况变得完全不可捉摸。
瑞文还剩下最后一丝希望,求助身在红日市区的捷特和洛克茜,希望熟人能给自己开个好价,或者干脆不收钱。
自己的皮夹又开始变瘪,这种趋势让人颇感压力。他曾经想过理财投资这条门路,可是奥贝伦没有公营企业,各种公司投资项目都缺乏足够的保障,风险超乎想象,除非本金够多,抗压能力够强,否则自己没有钱生钱的把握。他能做的只有等待捷特转介来的半价委托,期望它们能正好赶上自己青黄不接的时候。
不过,在等待期间,他还打算干点别的事情。
“金,吃完烩饭,你跟我出门一趟。”他向厨房内的小伙子招了招手,从床底翻出了一件皱巴巴的旧衬衫和一条背带裤。常用的那件外套破了,得洗,得补。
他可不想让难洗的鱼血和粘液沾到他仅有的一件体面衣服上。
。。。。。。。。。。。。
奥贝伦市区,“水怪鱼市场”。
这里是瑞文最讨厌的地方之一,巨大的隔热帐下蒸腾着腥臭的水汽,吸血飞虫成群,墙上错落不齐的各式狰狞刀具,成千上万条水中异形挤在冒着泡的黑红色水槽中,挣扎、撕咬着。毫不夸张地说,鱼贩子长得都比它们像鱼。
在奥贝伦,没有哪位渔夫在干了一年以上之后还能不缺胳膊少腿的,不是被咬掉了,就是被那些水中潜藏的怪东西寄生坏死,不得不上医院去截肢。不过,论危险程度,血河比起虚海要安全太多了,至少在浅水区没有什么东西是能把人一口吞下去的。
瑞文希望能在这里为金找到一些勉强能用的东西。
这小伙子可不像卡梅隆那么天赋异禀。在下层社会里,没有遗产傍身很难活下去,可瑞文没好心到连这些东西都帮他张罗。
他倒是还记得自己的抽屉里有件闲置的遗产,但就是想不起那是什么。既然过去的自己在那墨水盒子的两面都写了“不要打开”,估计肯定没什么好事。
所以,他打算带金来看看这些不是遗产的玩意。在血河中栖息的不少水产品都拥有诡异的力量,有些可以为人所用,比如和他孽缘不浅的外视藤壶。
但这些水产品远没到能被称作遗产的级别。它们的力量远远不足,而副作用则远远超过。硬着头皮把它们塞进体内,沉痛代价是免不了的。
“听着,在搞到真正的遗产后,最好尽快把这些玩意拿掉,除非你真的别无选择。”
瑞文对金反复叮嘱道。
金出神地看着扒在水槽边缘的一排排红眼藤壶和绿眼藤壶,它们也在瞪着他,像大团翻涌的泥泡。
他很想得到力量,但又害怕自己会因为代价而后悔。
两人快步掠过一个个潮湿的鱼摊,避开地上积成小洼的鱼血和层积的腥臭粘液。瑞文感觉自己的鼻子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他边走边向金介绍着他所认识的那些水产品,包括它们的功效和副作用。怪鱼们在缸中不安分地搅动着尾鳍,偶尔还会有几只冲撞上来,一头撞上玻璃,自伤处溢出一丝一丝的绿血。
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