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贺清明有些不安了。
(四)
一个月后,总行召开了2016年工作会。
会议结束当天,贺清明就返回了京州。次日一早,他让办公室安排李自仁、李茂、卫义杰以及另一位高级专家,依次到他办公室。大家都清楚,这是要代表总行反馈考核等级了。
卫义杰办公室在贺清明隔壁,他瞟到李自仁、李茂出来时,都是春风疾步的。也是啊!毕竟辛苦一年了,京州行也即将扭亏为盈,总行说什么也不会亏待这几个背井离乡的外派干部。不是A,怎么也得是个B呀。再想到自己,即便贺清明不积极,自己如果是A,或是B的话,明年一样能纳入视野,自己还年轻,一年、两年那都不是事。
还是业绩最硬,其余都他妈的是闲扯淡!卫义杰畅想着理想抱负,更加坚信发展才是硬道理了。事实上,这么多年,他也是凭着一场场硬仗上来的。
“卫行长,该您了!〞贺清明的秘书小声地报告着。“好,这就去!”卫义杰轻步疾走地进了贺清明办公室。
“义杰呀!这些你都懂的,全是套路。我代表总行反馈下你的考核等级。”贺清明交叉着双手,笑眯眯地说。
“好的,洗耳恭听,麻烦领导了!”自从贺清明穿帮后,卫义杰便在心中赏了他个大叉。
非黑即白,快意恩仇。这就是卫义杰一直崇尚的江湖侠义。
也难怪,他23岁就被分行一把手选为党委秘书,28岁任分行办公室主任,之后无论机构大小,都在一把手的位置上,直到这次空降京州。
磊落豪雄的一把手风格成就了他,但现在,却在悄悄地侵蚀他。
“兄弟呀,非常抱歉,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去年得了C。”贺清明眼神瞥到一边,轻声地叹道。“什么!?”贺清明的通报不亚于一声惊雷。卫义杰挨了一记闷棍,瞬间血压飙升,口干舌燥,冒出了一身虚汗。参加工作近二十年,自我要求极高的卫义杰,从未把自己与C关联过。
“义杰,对不起呀!我知道这个情况后,第一时间就找了程行长,我说,京州行转型发展抓得不错,大家有目共睹,义杰也干得不错,怎么能给C呢?“贺清明挺直了身子,义愤填膺地说。
“那还有没有申诉的可能?”卫义杰半坐在椅子上,急切地问。
“领导根本不理会,还说怎么360度打分这么低?”贺清明摇了摇头,盯着反馈单,狠狠地叹了口气。
“那算了吧!我只能面对了。”卫义杰盖住了火炉,但火苗更旺了。
“义杰,你的提拔……”贺清明还想闲扯几句。
“贺行长,提拔的事再别提了!”卫义杰不知为何,都不愿多看贺清明一眼。“咱们都知道,考核为C,连续两年不能纳入考察,还谈什么提拔!?”卫义杰也不等接话,火光四溅地说。
“唉,对不起呀!兄弟,是我无能,让你受伤了!”贺清明抬起眼神,一脸虔诚,开始自残了。
“贺行长,您这里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卫义杰说完,径直转身走了。
望着卫义杰的背影,贺清明看到了火光。
奇耻大辱!刚刚自己领受了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C这,已是谁都改变不了的,铁黑冰冷的事实!卫义杰坐在办公室,拿着反馈单的手微微颤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自己如何面对?如何约束属下?又如何告知家人?
理想抱负,行业翘楚,一下子都离卫义杰远去了。
对于360度打分,卫义杰是清楚的。总行副行长陈永富和贺清明的权重最高,也就是说,他俩是这次的罪魁祸首。
陈永富,是在意料之中的。前几个月,在一次汇报会上,卫义杰为一位已接受调查的领导辦护,活生生地怼了这位最年轻的总行领导。
那贺清明,他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阻挡自己吗?可要知道,一年C,两年内就不能提拔了。他真的这么阴毒吗?自己这样维护他,这样的任劳任怨,可现在,贺清明却这样对他?
卫义杰由怨生恨,怒火不住地蹿。
卫义杰的态度,让贺清明也有点猝不及防。
自己给卫义杰打的分确实不高,本想瞒天过海,挫挫他的锐气,但没想到他瞬间就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让这位爱憎分明、喜怒随性的少壮派迁怒自己,真不是当初所愿!
毕竟扭亏之后要盈利,还得靠这位“拼命三郎”!再说,同室操戈总是两败俱伤。
可刚才卫义杰的怒火,分明点燃了贺清明的耿耿。
细细想来,还是这小子锋芒太露,得罪的人太多了。陈永富就不说了;为了金融市场业务,这小子大刀阔斧,惹得公司板块几位老总怨声载道;年初,嫌中层干部述职不深刻,又搞了个自查自纠,我都不敢那样板起脸,他却硬碰硬地做了;更不用说每次的季度会,次次点评都一针见血,不留情面,那些年过五旬的遗老遗少们,谁受得了啊?
想做业绩不错,但只想做业绩就错了。你小子还真把职场当考场了,这能愿我贺清明吗?
亏得我,还百般为你开脱,真不识好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