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仁这会儿不觉得自己被她撞到的肚子疼了,而是后背硌在石墩子上的地方,只觉得衣裳碰着也疼得钻心。
听到宋玉芝的话,立即忍住痛言传身教,“我从前也混,虽然没有害人,但是局子里我也进去几次,一次生二回熟,第三次就会觉得不好意思没脸了,自然就收敛好好做人了。”
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声,说起了那推心置腹的话来“三姐,这会儿城里什么光景,你是清楚的,咱们家能独善其身,你该晓得都是因为四姐的缘故,崔家为什么一定要和咱家结亲还不是冲着四姐来的。你现在这样,你倒是顾着你的女儿了,但是你也是为人子女的,你就不能为咱妈想一想,大姐的事情后,她一下老了许多,如今这一头的白,我看着都心疼。”
宋玉芝听得这话,想起之前自己那样逼四妹,依照她那性子,只怕往后是不愿意理会自己了。
一时又后悔起来。
不过始终没有忘记苏忆安的事情,“那,那忆安怎么办我就这样一个孩子。”
宋德仁觉得自己刚才这话是白说了,反手扶着疼痛的后背站起身来,“得了,感情我刚才都白说了,你爱怎样就怎样你要真继续撞死在人家门口,大不了家里再给崔家赔钱,我找人送你的骨灰回徽州去。”
他说完,就走了。
宋玉芝也没真在撞。
她死了,只怕除了宋家给崔家赔钱之外,并不能解决忆安的事情。
反而是那个时候,忆安没了自己,在这北平无依无靠无亲无故的,可怎么办啊
所以,她不能死。
于是起身也跟上宋德仁的脚步。
回了府里去。
至于苏忆安,她不想崔家继续找麻烦,宋雁西也不帮忙,眼下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现在城里隔三差五就有谁谁家被劫,一场大火烧个干净,大人小孩谁都没活下来。
所以不如花钱雇几个亡命之徒,将崔家一把火也烧了。
到时候不也是干干净净的么
她却不知道,拜了青白道长为师的狗子这一伙人,从前也常常混迹在这市井之中。
好巧不巧的,今天猫子和几个旧识朋友一起在巷子口吃茶,苏忆安找来了,还大大方方地给了二十个大洋,让他们烧了崔家。
完事后,再给五十个大洋。
这对于如今北平底层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降横财了。
猫子那几个朋友自然是接了这桩生意。
猫子端着茶碗一直没言语,等着苏忆安走远了,这才说道“哥儿几个,缺钱也不能干这缺德的事情,更何况是自己的同胞。”
几人笑道,“这事儿我们自然是晓得的,可是白来的二十个大洋,不要白不要呀。”然后一阵哄然大笑。
猫子还是不放心,叮嘱了几句,回到五柳斋,和青白道长说起来。
刚说着,去诊所看望崔二的宋雁西和嘲风就回来了。
听得这事儿,宋雁西气得火冒三丈,“当初还真救了一只白眼狼。”又朝猫子吩咐道“让你那几个兄弟到我三姐跟前去,跟她说个清楚,好叫她知道,自己生养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猫子会意,立即找了那几个兄弟说了一通。
他们也不知道走什么门路,还真将宋玉芝给找出来了,逼在巷子里威胁,“你女儿给我们七十大洋到崔家杀人放火,我们哥几个想了想,崔家从前也是显赫之家,这点钱是不是太少了你再给一百个大洋,这事儿我们保管办得漂漂亮亮的。”
宋玉芝原本被威胁,还是很害怕的,这些人让府上的仆人骗自己出来,说忆安在外有事。
所以刚出来被他们这几个汉子逼到巷子里时候,心惊胆颤的。
可现在听到他们的话,心里满是震惊,喃喃念道“这,这怎么可能呢”忆安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宋玉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那些话,所以她看着苏忆安的时候就,觉得女儿这个一下午都显得十分轻松,再也没有了上午的焦虑。
于是忍不住试探地问道“忆安,如果崔家一定不放过你,咱们怎么办”
没想到苏忆安丝毫没有半点担忧,摆弄着崔太太早上给买的那些饰,“怎么办万一他们没机会再找我了呢”然后嘀咕着不知道说了什么
宋玉芝只模模糊糊地听她说了一句,“那么恶毒的一家人,盯着自己一个小姑娘不放,说不定今晚就遭了报应”什么的。
那一瞬间宋玉芝多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女儿那轻松的表情又无时无刻地提醒着自己,如果事情没有解决,她怎么可能如此放松
她太了解女儿了。
只怕那些人亡命之徒说的话是真的了。
这会儿,她看着女儿不再是天真无邪,而就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一般。
然后有些害怕,以至于不小心将桌上的玻璃杯给弄倒,滚落到了地上。
地上虽然铺着地毯,但是玻璃杯还是在桌脚上磕破了一点,这让苏忆安十分心疼,跑过来捡起看了又看,满脸的埋怨“妈,你干嘛这套爱丽丝玻璃杯很难买到了,真是的。”
一面还嫌弃地朝她喊道“你坐远一些,别再给我把其他的给摔着了。”
宋玉芝起身,却没有坐到一旁的沙上,而是失魂落魄地出了房间。
她无法想象,自己将宝贝眼珠子一般宠爱着长大的女儿,怎么会变成怎样
脑子里回忆起她幼年时候的一幕幕,明明那时候还是那么可爱善良的,平时虽然会做点小错事,但是孩子嘛,无伤大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