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上天气越发恶劣,单从天色已无法分辨时辰,他们早已过了半山的休憩处,稍作收整,吃了些东西准备再次启程。
“从安,你当真还要往上行?”
韩玉看了眼云雾缭绕的山顶高处,提醒她道:“上头可是会更加难走。”
笙歌吐掉草根,回头呛他一句:“你可是累了?是就回去,反正当初也是我说要陪从安来的。”
眼见又要吵起来,谢从安忙开口打岔:“我是为着心底那点不安才来的。都到了此处,记不起来,总觉得奇怪,还是想明白了踏实。”
“走”,笙歌豪气的上前拍一拍她肩膀,给她一个支持的眼神。
韩玉瞧着两人背影,微微叹了口气,驭马跟上,眼底却多了思量。
临华殿中。
谢又晴手忙脚乱的收整着连日被当作书房用的寝殿。
彩纱舞衣被丢的到处都是,有着涂抹写画痕迹的宣纸四处散落,也不知哪些有用,哪些没用。
主子说这处不许人随意入内,她便只能自己动手整理。一张张的捡起瞧了,才知这是在为郑公子的冠礼做准备。
劳心劳力,亲力亲为,这可真真是用了心。只希望这番心意别被辜负了才好。
想起近些时郑和宜渐渐多起来的表情,谢又晴心里又平复了些。
主子与他站在一处,真的是郎才女貌,绝世无双。
看在瑾瑜公子才貌双全的份上,小姐喜欢便喜欢了吧。咱们谢氏的日子,真的过起来哪有那么难呢。
胡思乱想之中,忽有宫女来禀,说从长秋殿那里来了人,她迎了出去,发现竟是多日未见的茗烟。
瞧他小心翼翼捧着个水晶盏,里面满满堆着晶莹欲滴的果子,颗颗圆润饱满,嫣红的色泽似美人朱唇,惹人垂涎。
“樱桃?这时候怎么会有这稀罕东西?”谢又晴急步过来,一见之下惊讶的叫出了声。
茗烟的脸色颇为得意,仔细举到她面前,大声说道:“是南境新贡的。拿冰镇着送来,跑死了几十匹马呢。”
谢又晴半信半疑的将东西接过,知道这东西难得,赶紧又追问一句:“从哪儿来的?”
这下茗烟明显更得意了:“前些日子游湖,公子的诗文夺魁,太子爷赏的。”
这一提不当紧,谢又晴忽然就记起那日游湖的气来。
明明是主子跟皇帝要的画舫,结果竟然被赶去二楼睡了一天,什么也没玩到。听说那楼下十分热闹,十公主还帮着崔小姐与郑公子联诗诉请,真的是气死她了!
虽然那日没有跟着,她却早已打听了一切,窝了一肚子的气,只因主子未曾开口提过,才佯作不知罢了。
茗烟却不知自己惹祸,闲话间又提起小姐多日未去长秋殿。
谢又晴转身踹他一脚,瞪来道:“你家公子没长脚?只能等我家主子去看他?”
“不不不,”茗烟呲牙咧嘴的捂着痛处,往后蹦了几步,“就是总见不到小姐,小的我也挺想她的。”
谢又晴又瞪来一眼,齿间吐出几个字,“算你有良心。”
她回身带路,招手让茗烟也跟着进来。
茗烟跟着过去,一眼就看见了案上摆着的几叠纸。
这些高官贵爵因得近天子身,书房中清理出来的纸张大多会被小心处置了。他跟过谢侯几日,又伺候了郑和宜这些时候,自然懂得其中的规矩。
他虽不大识字,却因过目不忘的好本事,认出上头那几行是公子游湖夺魁的诗文,右下角还写了几句不认识的,心思一动,便趁着珠帘凌乱便将那页纸折了塞入胸口,口中还假意絮叨着:“这果子娇气,说是送了好多回来,可惜怕热又怕冷,仍是坏了不少,一筐也才能挑出一碗献给贵人的。”
谢又晴不耐烦他话多,又回头瞪他,“知道你家公子厉害。我定会好生保管了让小姐吃个新鲜。”恍然之间,发觉卧室的屏风后似有个熟悉的紫影闪过,心中一紧,掀开个点心盒子便将果盘放了进去,跟着便回身赶人。
茗烟心疼那盘子樱桃,连躲带求的道:“姐姐使不得,会闷坏的。”
谢又晴却转身将他逼退几步。“快给我走。小姐今日都不回来,这临华殿便是我说了算,少惹得我叫人打你。”说罢将一个小牌子砸去他怀里,掐腰指了殿门,凶的更加厉害。“快走,快走。再不然我便唤人来赶你!”
虽说谢又晴平日里都凶悍些,但这一回的确变脸变得有些莫名其妙。
茗烟只知有异却不知为何,待低头见了小木牌上笔走游龙的谢字,哪里还顾得其他,抛下奇怪的念头,一脸欢天喜地的回长秋殿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