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果然如对方所言,不知不觉中,泥土上又铺了一层薄薄的新叶,路清淮提出心中疑问:“师父,竹叶纵使落地,也会化为泥。既已知晓是徒劳功,这么深的夜为何不休息,停留于此?”
“既如此,那你又何必执着?”
被反问着,路清淮意识到对方便是知晓古今的竹蕴僧人,恭敬道:“竹蕴主持,辈是云穹派的路清淮,来此是想向主持求解救我徒儿的方法。”
“非也。”老僧人一声长叹,“客从何处来,你真的忘了吗?”
心神被狠狠一震,路清淮道:“辈记得,可我需要留在此处。”
“因何而留?”
竹蕴僧人虽年岁已高,但他的眼睛不似寻常老人般浊而混,比任何人更明亮,让路清淮有被洞察的错觉。被质问的同时,他的脑海中隐隐有一人,陪伴他,信任他,执着于他。
但世俗牵绊,路清淮仍下意识否认着内心:“不过是想护着我那徒儿。”
他的手心突然落了一冰冷,是碎镜。竹蕴僧人望着他,念了句佛语:“心无执念,莫要强求。”
随即,路清淮失去了意识。
——
“医生,医生,患者醒过来了!”
耳边是嘈杂的人声和机器的声音,路清淮缓缓睁眼,有许多人围绕他,周遭是一片白,回到了现代的病房。
竹蕴僧人助他回来了吗?
路清淮有些恍神,并无回到现代的喜悦,只觉心底空落落的,似被挖空了一块。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被告知手术很成功,心脏跳动得很好,可以像个正常人生活。
于是,他社交,工作,如普通人般平淡生活,是他曾希望的样子。
但日复一日的闲暇,他常做的却是看着那枚碎镜。
转眼便来到除夕,街上张灯结彩。他独自走着,手中的袋子里是几瓶酒。平日里,他甚少饮酒,可这样团圆的日子里,却觉得唯有醉意能忘却一切。
街上,有小孩在买烟花。
小孩局促地捏着衣角,对摊主道:“叔叔,我钱没带够,能不能等我回家找妈妈拿,等我十几分钟就好。”
“大冷的天,没钱我就要收摊了,谁等你。”
摊主边说,边收拾着摊位。
路清淮不自觉停步,拿起一盒烟花:“我要这盒。”
付了钱,将烟花给小孩:“你怎么自己在外面,除夕应该和家里人一起,快些回去吧。”
小孩接过烟花:“谢谢哥哥,我妈妈让我帮她买醋,我马上回家。不过哥哥你又为什么是一个人在街上走?”
“一个人……”
路清淮一怔,即使回到现代,拥有健康的身躯,可以他的性子,始终无人敢真的靠近。父母更是连除夕都不曾让他回家吃饭。
“不过,肯定有人会一直等着哥哥。我怕妈妈等我急了,得赶紧回家,谢谢哥哥的烟花,哥哥再见。”
小孩挥手离开。
“一直等着我……”
路清淮想起有个人也曾许下相同的诺言,有雪落下,逐渐铺满他的肩头。
家门口的楼梯走廊一片黑暗,声控灯已用了许久,并不灵敏。
路清淮刚走到门口,突然有风袭来,一只手将他的脑袋狠狠按在铁门,出巨大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