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能不知道他是啥人?全屯子的每一个人老许都跟明镜儿似的。
打老婆出了名,一天就知道喝酒的酒蒙子。
养的两个儿子,啥也不是,跟那个爹一个样儿。
一个欺软怕硬。
一个又怂又软蛋。
养个姑娘,还想着把姑娘卖了挣点钱喝酒。
却出了这档子事儿。
嫁人成了奢望,彩礼更是毛都没有。
瘫在炕上养的他,只能骂老婆出气。
桃枝妈好些日子不用挨打了,脸色都好多了。
以后桃枝能跟着灯芯也好,起码还能活下去。
被糟蹋的女儿,逃不了的家,指望不上的男人,瞧不起自己的儿子。
每一样都是盘旋在她瘦弱身体的秃鹫。
她坐在炕边,手里纳着鞋底。
不舍得开煤油灯的房间,只能靠在窗边,借点天光。
人生的尽头,就像是低着头一直纳的鞋底儿,恍然不知天色将暗。
直到停下来揉搓发胀流泪的双眼,才猛然发现日头不再,一天已经过去。
再低头连那鞋底都已看不清了。
手中空空如也,啥也不剩。
可那些累和苦是真的,那些锥在心头的伤口,还在。
如果再来一次,她不想专心手中的鞋底儿。
只想好好看看林子里的家雀儿怎么学会飞的。
河里的粘团子怎么逃出那渔网。
好好瞧瞧这一天是怎么从指缝里偷偷溜走。
再来一次。
她想换个活法。
……
往山上走的灯芯桃枝,在白与黑的世界里,艰难前行。
桃枝一脸的兴奋。
走到一半,两人坐在树墩子上歇脚。
灯芯拿出怀里的温热的土豆,一人一个。
又掏出皱巴巴的八块钱,递给她。
不明所以的桃枝并不伸手接。
“干啥?”
“上次的鱼卖了,钱一人一半。”
“我啥也没干。”
“你咋没干?”
桃枝眼圈一红,灯芯把钱往她手里一塞,一边吃着土豆一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