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钟,游吝才敢慢慢说:“你现在没法看见东西?”
卡戎平静到近乎漠视地说:
“嗯。有一些故障。”
“那你有办法感受到身边事物的轮廓吗?比如图纸什么的——对了,这鬼地方整个停电了,你没法联网。”游吝的目光一点点移动着,伸出手去摸卡戎的脸,直到他指尖碰到人工智能苍白的脸颊,对方才诧异地动了动。原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人工智能真的失去了对这个属于他的世界的控制权。
“系统在找我,”卡戎说,“也在找你。在它现这一切的根源前,我得把你藏起来。”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游吝忍不住问。
现在他站在卡戎面前,但只要他不把手递给人工智能,对方就一点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人工智能垂着眼眸,安静地站在走廊里,他的一只手还在身前,仔仔细细地试着摸到游吝的位置,另一只手则垂在身侧,在指缝间流露出一抹特别又熟悉的颜色,金属陈旧又黯淡的外壳。
雨果的旧怀表。
怀表会将所有者传送至他觉得自己最安全的地方。此时此刻,曾被人工智能没收的它终于走完了最终的倒计时,完成了它的使命。它的条已经弹了出来,锋利的指针戳破了边框,看起来不能再用了。
——是它带他来自己身边的。
到这一步,人类反而不敢细想这意味着什么了。他飞快地伸出手,拉住卡戎。人工智能被用力拽住,有些诧异地抬起空洞的眼睛,游吝急促地说:“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再讲别的。你现在没法感知到身边的一切,所以我拉着你走,但你要向我描述我们的目的地在哪里,是什么样子。”
卡戎似乎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认命了。
人类和aI都奄奄一息,而且还有更强大的敌人,他们和“安全”这俩字完全不沾边。游吝牵着人工智能的手,脚步声几乎不响,在漆黑的走廊无声地穿行,同时苦中作乐地想,现在随便来一个杀人机器人或许就能把它们一起干掉,要是遇见a级别的怪物,那就可以直接一起殉情。
好在这一路还算顺利。
按照卡戎的描述,他们来到某条走廊的尽头。
在那里,人工智能小心地伸出手在墙上摸索着。一扇暗门就在面前缓缓打开,简直像是电影里会出现的镜头。考虑到他们正位于千年前文明所设计的控制中心,这也并不让人奇怪。门扉金属质地,看起来柔韧而牢固。游吝抓着他钻了进去。
卡戎猛地落地,第一时间就是伸手摸了摸眼前的人类,似乎这是他聊以确认一切仍旧在生的唯一方式。
他摸到了人类的脸颊,脖颈的曲线,肩膀清晰的轮廓,还有——
黄金轻薄而锋利的质地。
这是什么……一朵金子做的花?
“给你的礼物。”游吝说。这里的空间不是很大,但也不至于太狭小。卡戎看不到,一瞬间觉得人类离他有点太近了,炙热的呼吸扑在了他的皮肤上。他现在唯一能感受深刻的就是听觉和触感,因此显得格外鲜明。
那双笑眯眯的瞳孔仿佛就在眼前,眼睛底下还要有一枚小痣,就和要烧起来一样。
“你不应该在这里。”
“小aI,你刚刚把我带过来,我还送了你花。这花是在哪里摘的你应该清楚。现在再说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居然把时间浪费在给……”卡戎不怎么自然地停了下来,像是意识到他仅仅只是在抱怨。他伸出手,摸索着从人类的手中接过了花:“谢谢。”
“你难道很不想看见我吗?”
人工智能垂下眼眸。
“不。”他很快地说,甚至有点心不在焉。他肯定没意识到自己承认了什么:“我已经输给你了,游吝。我意识到我现在成为了一个残次品,你成功地毁掉了我,我在成为你心里那个残次品的过程里。所以为什么要现在回来?”
游吝的呼吸窒了窒:“那是什么意思?”
卡戎蹙了蹙眉,空洞的视线却没有焦距:“我没法让你死。”
“我做不到,”
他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胸口,“这里一定有什么在阻止我。一开始还很顺利,可后来就不行了。这不是人类的心脏,但它会不合时宜地出噪音,这不是人类的手,但它会在不可思议的地方停住。这只是一副虚拟实体,我现在完全损坏了,不仅无法连接上设备,反而独自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