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取到了春来树的汁液,我大概知道她做了些什么了。”
邵元收回把脉的手,抽了几根银针给叶欢上好,看一眼一边的瑾华。旁边吃瓜的瑾华赶紧擦擦手,从药箱里翻出来一个封口的小碗递上来。
“不止是万翠山新研究出来的毒素,更混合了不少咒法。先是灌浇进去毒水,再将泡制好的药材开个口子塞进去,最后用符纸封口化开……你看看,这是晒干后留下的渣子。”
邵元揭开上头封着的黑布,将一碗碎渣递给叶欢。叶欢刚伸手,被一边眯着眼睛小憩的神鸟顶开手。
“符思,摸一下没关系的。”
“太脏了,对你影响也不好。”
“我还不至于那么虚弱……”
“你摸了它就别碰我。”
“瑾华你倒布上我看看吧。”
为了不失去软羽靠枕的待遇,也为了不让自家神鸟不高兴。叶欢果断妥协地收回手,示意一边的瑾华倒布上,还吩咐她拿个小树枝扒拉扒拉那堆黑糊糊的渣渣。
一股难以言明的气味传来,混着一股子莫名的腥甜,刺激的叶欢拉着符思的羽翼尖端盖住自己和神鸟的脸,嘀咕了一句好臭。一边的瑾华早就带好了面帘,还分给邵元一个,尽职尽责的拿个小木棍扒拉开里头的渣渣,让叶欢看个明白。
“的确有咒术的痕迹,你们这位叛出师门的姑娘才出去多久,连这种东西都学会了。看来在毒术这一方面,她的确很有天赋。”
“可惜,没用于正途。”
“因为她追求的就是万众瞩目,天下拜服。这么看来她还是很有理想和追求的,不是吗?”
叶欢看着那一堆残渣,指示瑾华把中间剩的拇指大小的一块薄片拨出来,指尖勾出金色的丝线,将那块东西吊在眼前看了看。
“哎,哎,别晃了我眼晕,我没碰我没碰,就是离近点儿看得清楚。”
“还放眼前看,不嫌恶心。”
“因为有些不对劲,你仔细看看,这像不像人的皮肤。”
神鸟松开叼住的衣领放他一马,鎏金的眸子盯着看了两眼,满脸嫌恶的扭头让他拿走。叶欢把薄片丢回去后,将指尖的丝线仔仔细细地浸在不远处的湖水中洗了洗,才收回去。
“你已经知道怎么应对了?”
“嗯,要破解并不难,就是现的太晚了……如果我早就对她有了防备之心,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了。”
邵元取到春来树的汁液时,就意识到很早以前醉心就对春来树下手了。她慢慢地将树的内部腐蚀到一定程度,弱化了春来画像的力量。然后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将画像带走,卸下这最后一道防线。最后再通过画像将树中累积的毒素引爆,这样就会让万翠山没有准备和应对的时间。
此举也容易引起万翠山上下对邵元这个大师兄的质疑,毕竟他没有保住画像,甚至也没护好这万翠山的象征,为此罢免他的这个大师兄的职位和权能,完全是合情合理的处理方式。
到时候她再带着画像回来,作为邵元之下的师妹,无论资历还是辈分,她都是最适合继承位置的人选。
反正,邵元下了绝杀令,也只有他身边的湘荷和瑾华知道这件事,他不会大张旗鼓的宣传自己为了什么叛出师门,因为他自觉有愧,因为他还是想给自己个机会。
本来算盘打得挺好,一切都布置妥当了,邵元也按照她的计划入局,按照她的预设走下去了。一切的一切都太过顺利,她恍如梦中,万分高兴。于是终于忍不住在引爆的前一夜亲自登门,想亲眼见证压她一头的邵元是如何无力的看着春来树被破坏,将这医病救命的万翠山变成炼狱之地的。
只是她错估了邵元的实力,没料到这位大师兄居然藏着这么深的余力。他甚至根本没想过要求饶要哭诉,而是当机立断的放开了所有的力量,以燃烧生命的方式,死拉着她要同归于尽。
她看着始终傲气的仰着头,没有低下半寸的邵元,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真的是人类吗?他为什么都不怕死?他为什么都没想过要求饶想活命?难道名誉与地位对他来说这么重要?甚至高于了他的生命?
还是叶欢曾经教导了他不畏生死的理念?或者两人有什么交易,哪怕邵元死了,也能成仙?
然后看着瑾华以下任师姐的姿态带着弟子们脱离他们的纷争圈子,醉心更加的愤怒了。
临死前甚至把权柄移交给不如自己的人,这是对自己何等的侮辱和不屑。
凭什么瞧不起自己!凭什么让一个事事不如自己的小丫头踩在自己之上坐这个位置,坐这个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到手的位置!
她也想过叶欢或许会来,但是在登仙城受了那么重的刑罚,他没法及时赶到的,所以等他到了,也只能看到一片惨状。
多好啊,自己也算出了口气,当初他识人不清放弃自己,如今一定会觉得后悔吧。
她的笑容在神力凝聚成的箭矢落下时,凝固在脸上。
金色的箭光不止穿破了阵法钉杀了她的心血,更将她钉在了壁垒上任人宰割。她手疼心更疼,努力布置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她看着那站在神鸟上拎着金弓的身影,被拖进禁制里关起来的时候,压制住的嘶吼终于冲出了口。
“又是你!为什么又是你!”
每一次、每一次都被叶欢破坏计划,他就这么闲吗?就这么有空管别人的闲事?她为了保证叶欢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到万翠山救援,布置了多少东西和人力,就埋伏着等着要拖住他。
结果硬是到了最后一日,她自己都觉得太过谨慎小心的时候,叶欢被符思送了过来。
神鸟轻易不能离开登仙城的规矩世人皆知,这算什么,为了主人违抗职责?顾惟这个少城主怎么就不管管!
她正恨的牙都要咬出血时,听到了什么?
“这操心操命的破位置我才不要!你自己搞去!”
正中心窝,扎得她鲜血淋漓。
她被捆在禁制里动弹不得,看着那边和乐融融劫后余生,心知大势已去。
很久很久之后,她听到了脚步声,神鸟轻盈的走到身前,他背上的主人垂下了冰冷又熟悉的视线。
那是她曾经怀抱希望,想要得到答案时,见到的冰冷眼神。
属于神的回答,属于神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