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未济摆摆手,往里走去,边走边打量着元宅的模样。
一直到内堂,这才坐下道:“常听人说,元大人廉正公明,今日夜访府上,果然如此,大人身居右相之位却甘居与这街巷陋室。”
屏退婢女,元平齐亲自奉茶,道:“陛下谬赞,臣原就不看重这些,家中人丁凋敝,住了大宅倒显空旷,如今这般倒刚刚好。”
岑未济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就着桌子上的书拾起,随手翻了几页。
元平齐忐忑不安问:“陛下,深夜前来,可是有……”
未济却道:“当年朕择先生为太子之师,又将太子托付于先生,这些年先生也是费了不少心。”
元平齐抬头,瘦削的脸颊因为紧绷,颤了颤,听见提及太子,一深邃的双眼里露出几分温情来。
“听说先生为了太子,亲自编纂了一本专门讲为君之道的书。”岑未济摸着茶杯外沿道,“书可在,让朕也瞧瞧。”
元平齐赶紧佝偻着伏下身子,颤巍巍道:“此书乃老臣花费数十年亲手所撰,因年岁大了,精力有限,所以只此一本,前些日子已经送给殿下,老臣此处已无存留。”
“太子得你这样的师傅,幸极。”岑未济听闻,点头称赞道。
下一句话锋却一转道:“最近右相对朝中有人弹劾你一事,可有所耳闻?”
元平齐看着岑未济,四平八稳,并未因他的话有分毫慌张。
岑未济将袖中的奏折掏出,递给元平齐道:“你看看吧。”
元平齐接过一看,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看完后他双手将折子奉回,弯腰道:“此事原是老臣之失。”
去年岑未济亲自领兵外出,京中留太子监国,他前脚刚走,后脚京中就曝出了冯尙贪渎舞弊案。
这冯尙本是个地方小官,因为善交际,对奉迎之术十分精道,巴结上了兵部尚书刘鄯,又顺着刘鄯这条线搭上了左相,自此平步青云,直升到京中来。
他来了京中后,便在京郊盘下土地修了庄园,私里设了赌坊和斗鸡场,专供达官贵人游乐,后又引了温泉水来修了汤峪,广搜美女娇客前来伺候,一时京中人皆以能进出此庄园为身份象征。
不出月余,便吸引来不少贵客,时间长了冯尙便起了歪心思,想要借此来为各路人马牵桥搭线,竟私下卖官售爵。
他自以为行事隐秘,依然还是被人现,故被告,但牵扯朝中人员众多,很快又被人压了下来。
赵戈卢一案中,再次被人供出,太子得知后便下令让严查此事,所涉官员,无论品级,绝不姑息。
“朕下令着太子处理此事……”岑未济道。
元平齐却跪下抢先道:“太子曾问过臣的意思,是臣向太子荐言,说治国无其法则乱,太子殿下这才依了臣的意思。”
“你的意思?”岑未济反问。
“是。”元平齐坚定不移应道。
“冯尙在京中卖官售爵,确实罪大恶极,右相和太子处置之法虽严,但并不不当,只是为何又将刘尚书也拘于牢中,严刑拷打?”
元平齐道:“臣传刘尚书来,只是配合案件审查讯问,并未动刑!”
岑未济却啪一声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放,严厉道:“刘尚书昨日却向朕奏报说,右相曾向狱卒下令必须撬开他的嘴,狱卒这才上了刑具,想要将他屈打成招。”
“绝无此事。”元平齐冷汗淋淋道。
“右相想撬开他的嘴,听些什么?”岑未济冷冷问。
“臣只是照律令如常讯问。”元平齐坚持道,“并未下此命令。”
“朕昨夜派御医去了刘家验了伤,确为器具殴打所致。”岑未济道:“朕今夜来,便是想知道,拘传刘尚书,是谁的主意?”
“是臣。”元平齐跪下,深深叩道,声音中带着颤栗。
“与太子无关?”岑未济问。
“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