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去洗把脸,哭鼻子的样子被亦宸看到得笑话你了。”林郁拍了拍沐阳的背,“我去做饭,一会儿他要回来。”
“爸爸今天这么早回来?不加班了?”沐阳麻利的下床,搂着林郁的胳膊嘟囔,“小爸,你一会儿别说我哭的事情啊,爸爸肯定会笑话我的!”
林郁无奈笑道:“好,快去洗脸吧。”
沐阳听话的去了洗手间,一关上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眼睛里的光也黯淡下去。
沉闷的感觉压在心头,每一次欢笑让他要耗费好大的精力。
他不能让林郁担心,爸爸们为了他殚精竭虑的工作、不惜一切的为他治病,他必须得让人省心,不能让他们更加担忧。
水龙头哗啦啦的冲着,沐阳俯下身子不断的捧着冰水冲洗着脸。
严阴郎和吴小川的样子在脑海里来回闪过,让沐阳越发的焦躁,动作也越来越急切。
突然吴小川死亡的惨状猛地跳了出来。
———那个被锁在记忆深处、他命令自己绝对绝对不能碰的回忆,就这样没有预兆的、残忍的再一次血淋淋的出现在眼前。
“呃……”沐阳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捂着脑袋痛苦的低吟一声,膝盖立刻就软了,扶着洗手池才没有跪下去。
强烈的失重感让沐阳心悸,心脏跳的很快,胸腔震的发痛,浑身肌肉紧绷着,每一次呼吸都让他止不住的颤抖。
沐阳满脸是水,额头的刘海被打湿,水珠不断地滑落,把领口弄得一片狼藉。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冒着冷汗,手里用力的扒着洗手池,指尖用力到发白,手指绷着一副要把骨头折断的力道。
“小阳,你还没出来吗?我要用一下洗手间。”林郁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沐阳深吸一口气,压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听起来无恙,“我……马上出来。”
林郁就在外面,沐阳不敢耽搁太久,强迫自己站起来,胡乱的用毛巾擦了擦脸,然后平复情绪,对着镜子再三确认看不出什么才开门走出去。
“小爸,你做了什么?好香啊。”沐阳笑着问。
林郁上完厕所出来,手上的水渍还未擦干,故意逗沐阳,朝他脸上甩了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还有红烧肉。现在没好呢,不许去厨房偷吃。”
“我才不会偷吃呢!我又不是爸爸!”沐阳不服气地说。
“不是我什么?”沐亦宸正好开门走进来,“你们爷俩说我坏话呢?”
沐阳坏人先告状,“小爸说他做饭的时候你总要进去偷吃。”
沐亦宸闻言表情有些微妙,似笑非笑地看向林郁,“你和他现在都聊这个了?”
林郁轻咳一声,耳根发红,大步走进厨房,“少废话,过来帮忙。”
沐亦宸跟进厨房帮着打下手,见沐阳进房间关了门才小声问,“哎,小阳怎么了?眼皮有点红,哭过了?”
“真不愧是刑警,”林郁说,“他不让我告诉你,你倒是一眼看出来了。”
沐亦宸微微蹙眉,麻利的择着菜,“到底怎么了?从昨晚整理房间开始就一直心绪不高,强颜欢笑的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呢?”
一个刑警、一个律师,察言观色已经成了习惯。
林郁叹了口气,“我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屋子里睡觉,满头大汗,嘴里喊着吴小川,吼着什么不要。醒来后抱着我大哭,又开始说吴小川恨他、怪他的话。”
沐亦宸沉声问:“昨天他整出什么东西吗?”
“吴小川的那个小羊玩偶。”林郁说。
“当初就不该给他,应该直接扔了。”沐亦宸神色冷峻,“本来是作为现场证物收走的,你非得心软,说给他当个念想。现在好了吧,好不容易让他从阴影走了出来,现在又回去了。”
林郁动作一顿,看向身边高大的男人,“你这是在怪我?”
“……没有,怎么会呢。”沐亦宸脸色缓和,赔着笑脸,“小阳那时候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又刚刚检查出了病情,当然得以安抚为主。你没错,是我失言。”
林郁没什么表情,垂眸盯着锅里煮的咕噜噜的红烧肉,轻声问:“你觉得需要再让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吗?我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好,又有点像吴小川刚死那会儿……”
“先观察一下吧。”沐亦宸斟酌道,“也许只是情绪反常。”
林郁:“嗯。”
沐亦宸亲了亲他,安抚道:“别太担心了,小阳最痛苦的那段时间过来了,相信他会坚强的。”
林郁点头,忍不住看向沐阳的房门,“希望他真的没事吧。”
沐阳确实没事,他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吴小川死亡的景象对自己会造成多大的恐惧,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把那只小羊收进抽屉,放在最深的角落。
吴小川刚死的时候沐阳很想他,每日每夜、随时随地的想。
他无法接受与自己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的朋友一下子就没了,再也见不到了。
到后来这份思念化成了惊惧,往日美好的回忆全部被鲜血覆盖,吴小川惨笑着跳下去的景象在脑海反复折磨着他,让他痛苦不堪、几乎崩溃。
也是从那时候起沐阳明白自己不能再想吴小川了,曾经幸福的过往成了噩梦,与他亲密无间的朋友真的没有了,他化成了厉鬼,在记忆里吞噬着他的灵魂。
这次整理房间找出吴小川的遗物是个意外。
沐阳计划着想带严阴郎来家里玩,想把自己拿手曲目弹给他听。
房间里的玩偶太多了,发杂乱无章的扔在地上、摆在床上,放在柜子里,所以他昨晚想收拾一下,省的到时候把人邀请回家,结果房间一团乱遭,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