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强迫自己镇定,她低头继续用勺子舀着白粥,硬生生将这碗带泪的粥给吃干净了。
粥放了糖,原本是甜的,可是混着她的泪水后,就变得苦涩了。
见钟意沉默,顾时宴却也没有勇气站到她面前去,他始终站在她身后,将声音尽量放得很轻柔的说道:“钟意,我知道你在怪我,但是那一夜的事情确实不是我有意的,现在苏云禾怀孕了,我也不能自私的让她打掉,我这样无疑于是杀人凶手,更是杀我自己的孩子。”
钟意听到这些话,她觉得好笑,更觉得可悲,她稍稍直了直身体,然后扭过脸看着顾时宴问说:“所以我可以走了吗?”
顾时宴连忙问说:“你都生病成这样了,你怎么走?”
钟意忍不住嗤笑一声说道:“那我又不能为你生孩子,更不能为你救白月光的孩子,你留下我的用意是什么呢?更何况,我也不想留下,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最好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见面,我是生是死也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一字一句里,钟意的态度都很决绝。
顾时宴听她这么说,心中莫名的一揪,那一股遍布浑身的寒意刺着他,扎着他。
他承认他对钟意不太好,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离开自己。
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钟意很可能会在他的后半辈子时间里永永远远的消失,他找不到她,摸不到她,也不再能听得到她的声音,他从没设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他很难接受。
钟意说的永生永世不见面的话,他也很生气,可是,他还是没有对她发火。
他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太多了,他也不想再用从前的态度去对待她。
他想,他应该对她更温柔一点儿。
顾时宴看着钟意消瘦的面庞,他却有些不敢靠近她,他站在原地,好久了,他才开口对她说道:“可是我不想你死。”
钟意听到这话,忽地笑出声音来,随即好笑说道:“你不想我死,那我就能不死吗?人不都会死吗?你能不能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顾时宴神情漠然看着她说:“至少对你公平一点,你不该是因为胃癌而离开。”
钟意鼻头一酸,泪水瞬间就从眼眶滚了出来,她望着他的目光带着浓烈的恨意,声音更是压得低低的说道:“顾时宴,你只需要记得,我是因为你才离开这个世界的,是你‘杀’了我。”
顾时宴听到这话,他没办法辩驳,他好久都没有说得出来话,他目光怔怔愣愣的看着钟意,他明确看到她眼底的憎恨。
他不知道应该说点儿什么,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钟意。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他知道多想无益,所以沙哑着声音开口对钟意说:“试试手术吧,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了,总会有机会的,不是吗?”
钟意听到顾时宴的坚持,她狠狠大笑起来说:“顾时宴,你以为这是什么呢?是小感冒吗?这是癌症,癌症是没办法治愈的,你懂不懂?我只有等死,只有等死!”
钟意越说越气愤,甚至还拿手狠狠捶了一下桌子。
顾时宴看她生气了,上前来想尝试着去安抚她,可是伸出去的手,终究还是扑了个空,钟意又一次躲开了。
她仰起脸看他,眼神里无波无澜的,她声音低哑悲凉对他说道:“你现在有苏云禾,还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留我在锦园,又有什么意义呢?从之前见不得光的工具人再到现在放在明面上的小三?可你凭什么觉得我要愿意呢?六年过去,你现在仍然英俊有钱,甚至还有了孩子,可是我呢?我却已经快要死了,我都已经这样了,你到底还想让我怎么样呢?是不是非要我死了,你才能满意啊?”
钟意情绪激动,一只手捶桌子,一只手捶自己的腿,她眼眸通红,像是充血会爆炸了一般,眼里也裹着泪水。
顾时宴看她濒临崩溃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过来抱住了她,他抱紧她,抓住她乱捶的双手,他不停的在她耳畔道歉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不应该伤害你,是我让你变成了现在这样,是我没好好珍惜你的感情,是我让你痛苦难过了,对不起,我真该死,可是你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
顾时宴急得都快要哭了,声音也是哽咽的。
钟意被他紧紧攥住了手,她没办法动弹了,她也推不开他,她只能由着他将自己给抱紧。
她气息粗重,声音也几度哽咽的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能让我不生病?不去死吗?”
顾时宴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他轻轻推开了她的肩膀,然后拿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打,他目光认认真真的看着她说:“你打我吧,就当是出出气了。”
钟意却对抗着他的力量,她用力将自己的手给扳了回来。
她目光淡然望着他,脸上的神情覆着一片深深的死寂,她说:“我累了,我一点儿也不想跟你纠缠了。”
顾时宴凝着他说:“我抱你去休息,黎绍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钟意推开他的手,重重冲他吼说:“可是黎绍也说过,让你放我离开锦园,让我好好陪陪我的家人。”
顾时宴听到这话,伸向钟意的手指微微蜷了蜷,他轻皱着眉心看着她问说:“那我呢?我不是你的家人吗?”
钟意毫不犹豫就回答他说:“你不是,你是害死我的凶手。”
顾时宴看着她,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无言,他沉默,他受伤,他无奈……
目光深深看着钟意好久后,顾时宴才开口说道:“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一趟。”
话落,他转过身,再也不看钟意一眼,然后就往楼下走去。
来到大厅时,佣人正着急的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听到脚步声时,佣人赶忙回过头去看,看到是顾时宴,佣人赶忙开口说道:“顾先生,不好了。”
顾时宴正烦躁着,态度很是不好的问说:“什么事?”
佣人对这样的顾时宴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并没有任何的慌张,只是说道:“苏小姐刚刚收拾好行李,她已经离开锦园了。”
闻言,顾时宴脸上惊现出惶恐:“什么?她去哪儿了?你们怎么不拦住她?”
佣人说:“苏小姐说,是您同意她走的,我们才没敢拦路的。”
顾时宴脚步匆匆往大厅外面走去,同时,他交代说:“备车,我去接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