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错了,”少年回过头,侧脸被幽暗烛光照亮,神色晦暗不明,“你当年直接求父王庇护,他绝不会为难你。”
见她不信,裴执嗤笑一声,“我母亲死前,特意央求他关照厚待自己的故旧亲信,今年益州钱氏带兵北上被俘,父王也未取他遗腹子性命。”
这些年荆益士族快把魏王骂出花了,也没听裴旭吭一声。
女人脸色煞白,忽然伸手握住少年衣袖,死死盯着他道:“我不信。”
“你相信与否,与我何干。”
话音落下,裴执便听见女人嗓音颤抖道:“你放我出去,我有赵臻的遗物要拿给你看。”
“同一种理由,想骗两次?”
徐惠仪僵住一瞬,裴慎在新息活不成了,她不想白人送黑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何况她本就无颜面对好友,也无颜面对夫君,死前最后能做的,也只有物归原主。
她沉默半晌,“罢了,世子自己去找就是,在我的陪嫁箱子里,有个夹层。”
裴执没有说话,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深夜,少年踏着月色走进王府角落的院子,命人将那些陪嫁箱子都拿到院子里,斩龙卫用剑将沉重木箱劈开。
微风拂过,纸张簌簌声传来,裴执俯身捡起散落一地的信。
陈旧泛黄,却并未霉揉皱,应当被人时不时拿出晾晒。
整理好后,他看着那厚厚几大摞信,忽然听见斩龙卫道:“世子,那里还有个箱子。”
裴执瞥了一眼,那斩龙卫立马劈开,夹层内露出一卷画。
他拿来后缓缓展开,愣住片刻。
“这是世子么?”
那斩龙卫说完,也觉不对,世子眉眼更温和些,但神色却比画中人冷淡许多。
画里的少年凤眼含笑。
“这是母亲的画。”裴执沉默半晌,不明白徐惠仪怎会有这东西,最后将画收起带走。
裴执打算暂时隐瞒此事,待父亲病好后,再将东西交给他。
这几年,裴旭的脾性愈阴晴不定,前些时候还能费心管教裴溯和裴景,现下满心征伐无暇他顾,内政庶务几乎交给长子处理,美其名曰锻炼心性。
裴执整日不是处理公务,就是领兵出征,身为世子,每年腊月连躲都没处躲,禀告公务时需被迫直面暴躁易怒的父王,还要在魏王酩酊大醉无法接见朝臣时,出面和朝中的老狐狸打交道。
他想起那些遗物就眼皮一跳,总觉不该给父亲看那些。
裴执带兵前往新息平乱,裴慎被挟持着拖上城头。
一身银白甲胄的少年轻笑一声,果然,世上哪有什么绝对忠诚的部下,不过是借着裴四公子的身份谋求方便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这些人效忠的是赵玄,还是自己的私心。
他手中长弓弯如满月,一箭如虹,直直射向城头,并未见血,而是不偏不倚擦着裴慎头皮而过,钉在其身后木杆上。
杆子晃了晃,连带着其上鲜艳旗帜骤然倒下。
裴执凤眼微眯,望着不远处硬要跟着上战场的二弟,云淡风轻对身畔几位部下道:“诸君知道赤泉侯么?”
赤泉侯,靠着霸王一块尸便得以封侯。
那些人眼睛放光,仅凭裴慎这种小角色哪有资格让他们封侯,但世子说这话便表明了态度。
区区新息对裴执如探囊取物,甚至只需要两天便能破城。
其中一天是战前休息。